天路遥，人世远，凝眸处沧海桑田。
为谁痛哭，为谁嘻笑，任光阴凋尽朱颜。
哪个出将入相，哪个成佛登仙，到头来或为黄土，或为轻烟。
且去世外垂钓，手有青青竹竿。
莫问卿卿何处去，回头看见桃花仙。。。。。。
远山如黛，银铃般的歌声从飘渺的云端宣泄而下，那是一个一尘不染的声音，纯净的像是从天国里悠然飘落。一个轻盈的淡蓝色身影，在柔曼的云朵间轻舒广袖，转身，那个清纯美丽的女子向他嫣然一笑，渐渐的，越飘越远……
“十六……别离开我……”微弱的音声，轻不可闻。
“师傅，管用管用，这巨蜥真的管用诶！”小顺子离佛果最近，虽然声音很轻很低，可耳朵很尖的他还是及时捕捉到了这微弱的声音。
“哦！”孙郎中举着灯烛，靠近一些。昏黄的烛光里，男子的眼皮微微的颤动着，似乎极力想睁开。
“壮士，壮士……你听得见吗？”孙郎中关切的望向佛果。
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佛果几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勉强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橘黄色的烛光，晃得他一阵眩晕。
“醒了，醒了！”小顺子抑制不住惊喜，喊出了声。
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意识一点一点清醒了过来。佛果再一次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昏黄的烛光里，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弯着腰，俯身在床前，一脸关切。
“这是哪里……”环顾自周，佛果一片茫然。
“壮士，你的命可真硬啊！老天保佑，你总算没事了！”面前的老者欣慰的捋着胡须，向身后的一个小伙子点点头。
“小顺子，赶紧告诉你师娘，做些吃食，昏迷了这么久，这位壮士肯定饿了！”
“唉，我这就去！”被老人称为小顺子的年轻人高兴的答应着，转身走了出去。
“唉……老人家……”佛果伸手想阻拦，怎奈身子太过虚弱，头一晕，手只微微抬起，便无力地垂了下来。
“好了，你就别客气了，你来我这两天两夜，一直昏迷着，我一直都在犯嘀咕，倘若今晚你再苏醒不过来，我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孙郎中万分感慨的叹息着。
“老人家，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闭目养神片刻，佛果感觉身子又有了一些气力。
“幽州城，同济药店。”
“幽州城？我……怎么来到了这里？”心头一片恍惚，佛果费力的回忆着，在脑海中搜寻着昏迷前的点滴。
“你怎么来到了这里？嘿！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孙郎中将烛火放在了桌子上，一脸兴致盎然。
“是你的那头老牛将你驮到了我这里来的，当时呀，你是浑身是血，身上到处都是伤口。也看不出来是死还是活着。要说你的那头老牛，可真是不一般呐！一头畜生，不仅通人性，还听得懂人语，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它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条巨蜥给你治病，而它自己却……唉，可惜啊，实在是可惜啊！”孙郎中忍不住摇了摇头。
“老牛……”佛果拧着眉头，费力的思索着。突然，昏迷中的那一幕像一道闪电直灌心扉。
“十六！是十六！”佛果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一股不知从哪来的力量骤然充满了他的身体。他要找十六，模糊地记忆中，十六一脸哀戚的躺在地上。
“唉！壮士，你不要动！你身上的伤口还没长好呢！”佛果的突然起身，把孙郎中吓了一大跳。
“老人家，那头牛呢？你快点告诉我，那头牛呢！”佛果幽深的眼眸热切的盯着孙郎中，全然不顾还没愈合的伤口处再一次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那头牛……唉，不瞒你说，已经……死了。”孙郎中痛心的摇着头，心中惋惜，多么忠心耿耿的老牛啊。
“什么？死了……”佛果身体晃了晃，眼前一片眩晕。
“是啊，为了给你找解毒的蜥蜴，老牛不知闯进了什么地方，回来的时候，身上布满了伤口，一把钢刀插在后背上，还有一把直插入心脏，真不敢相信，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它居然硬撑着跑了回来，还带回了一条大的出奇的蜥蜴，正因为有了这条解毒的蜥蜴，你才从死神的门口转了回来呀！”
佛果只觉得耳朵里一阵轰鸣，孙郎中在说什么，声音遥远的像是从天边飘来。他愣愣地看着孙郎中的嘴唇翕合，心里是一种难言的痛楚。
死了……死了……这难道是真的吗？那头老牛到底是不是海十六？那双哀戚的眼睛，是自己昏迷中的幻觉吗？
好半晌，佛果无力的问道：“老人家，你能带我去看看它吗？”
“现在？”孙郎中一阵愕然。
佛果一脸凄然的点点头。耳畔再次响起海十六的话语。
“我答应过她的，如果可以，我想亲手把她埋了……”
“这样啊，”孙郎中沉吟着，“那一日在昏迷中你也是拦着不让我们把老牛拖走，想必答应她的事，你一直记在心上。还好，那一日见你如此激动，我就吩咐徒弟们那老牛的尸体放在了后院的柴房里。我的意思是等你醒了再处置。没想到，这样的安排果真随了你的心愿。也好，你们主仆一往情深，如果你觉得身子扛着住，那我现在就带你去。”
佛果苍白的脸上一片怆然，他强忍着泪水，咬牙忍痛站了起来。
“烦请老人家前面带路。”
柴门吱呀一声，在佛果面前打开了。孙郎中将烛台放在了窗台上，闪身退了出来。
“壮士，你自己进去吧。”
昏暗的烛光里，一头老牛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棕黄的牛毛上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它半睁着眼睛，目光黯淡的凝滞着。摇曳的烛光在风的吹动下一闪，什么东西冒了一下光泽，刺痛了佛果的眼睛。
一股热泪，再也忍不住，扑扑簌簌滚落面颊。老牛的前蹄上，一串鲜红的玛瑙珠子里嵌着一粒乌黑。
“十六……”任是铁打的汉子，此刻也悲戚的呜呜哭出了声。
是她，真的是她！头顶上，一道半月形的疤痕，与十六头顶上的那一道疤痕一模一样，那，是被一块石头砸破后留下的。
原以为，硬着心肠将她气跑，就可以保全了她的性命。谁成想，这个傻丫头，竟会不顾一切地远赴沙漠来到自己身边，再一次救了自己，再一次为了自己丢掉了她宝贵的性命！
“十六啊！我终究还是负了你……”佛果一声凄惨的呼喊，跪倒在老牛的身边，失声痛哭起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伤心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内心最柔弱的守护。
一个娇弱的女子，一个世人口中不齿的精灵，一个帮自己度过生死大劫的妖精，此刻，再一次远离自己而去。只是这一别，是为期不定的希望，还是阴阳之间的彻底离别。
“壮士，你节哀顺变吧。”孙郎中心酸涩地摇摇头，真还没见过，一个人一头牛之间有着这样深的感情。
“再怎么说，它只是一头畜生，不值得你这样的，不值得。”孙郎中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想要把佛果拉起来。
“她……是我的妻子，此刻，我不想把她自己孤零零的扔在这里，我要陪着她……”佛果一脸萧瑟的看着地上的老牛，缓缓的坚决的挡住了孙郎中的胳膊。
“什么？你的妻子？”孙郎中惊恐的望着佛果，又看看地上的老牛，只觉得后背冒出一股凉气。这个人，是不是神经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