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得好算盘。”萧明月神游之际,韩群冷声道。
“一般一般。”萧明月略退了半步,欠了欠身子,“好在这算盘珠子也就扒拉一下就做得到,于韩大人而言不是难事。”
“不难?”韩群又是冷笑一声,“你的大总管,他那张脸有太多人见过!”
“他随我圈禁于此,还会有人能看到他吗?”萧明月苦笑了。
韩群好像认真想了想。
但萧明月却觉得他早就答应了,只是不能让她这么顺遂如意才有沉吟踌躇。
果然,最终韩群还是点头道,“那你要怎么帮助本大人?”
萧明月把退得那步又收回,并向前挪了挪。
这样,就相当于是她靠近韩千山了。
“韩大人,我相信,皇上很快就会查验国库。”她唇角微勾,眼神中有掩不住的嘲讽。
即是嘲讽高氏,又是嘲讽他们萧氏,还有朝中那些所谓肱骨重臣。
“你知道,国库还有多少银子?我父皇母后的私库又有多少银子吗?”她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好教大人得知,不过超过这个数。”
“一万?!”韩群看着那根骨肉亭匀的手指,情不自禁的猜测道。
这个数字,是有点惊到他的。
但更吃惊的是,萧明月却微微摇头,给了他更大的惊讶,“一千不到,就只有这么点银子。”
能相信吗?这是一国的国库,外加上父皇和母后私库的总数。
韩群垂下眼睛。
他知道国库空虚,却不知空虚到了如此地步。
在这样的情况下,压倒这整个王朝,哪需要兵多将广?只需要一根稻草罢了。
说起来皇上真是好运道,大齐王朝残破如此,他只要搅动风云,一切就顺顺当当的唾手可得。
纪克慎的军功?
呵呵,他武功是不错,军功却是大打折扣。毕竟在高家军所到之地,齐军连肚子都饿着,哪有力气反抗?结果十城九降,根本没有经历过硬仗。
至今没有归顺的,也还在边远地区,鞭长莫及的地带举着大齐之旗。
“萧明月。”他慢慢抬起眼,心中意识到什么,却不挑明,“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本大人没时间跟你打哑谜。”
“你帮我找人,我帮你填充国库。不敢说充盈,至少能度过开朝之初的难关。”
韩群眯了眯眼:让她直接,她就这么直接的吗?
“为什么要帮皇上?又要怎么帮?”他定定的望着她,眼神复杂难明,“萧明月,我始终不能明白,国破家亡,国仇家恨,你都不反抗的吗?这么没骨气的吗?还是,你另有所图?”
“韩大人这是怀疑我吗?说句杀人诛心的,您这是挑唆我对抗新帝吗?”萧明月反问。
她想保持骄傲的,但心中却蓦然一酸,目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悲呛之色,“可是,我父皇在位的时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百姓易子而食。我纵然爱重我的父皇,不希望他是这个结局,可若百姓连活路也没有,这江山倒也不如换个人坐。”
她深吸了一口气,逼退眼泪,“你以为我父皇为什么自戕?他难道是怕了高玉,不敢与他碰面?不,他是要以死谢天下!君王死社稷,我知他心,他没什么好怨的。可你知道吗?他曾是后悔的,他努力想挽救的,可惜……来不及了。”
“说出你的打算。”韩群撇过脸去,不想看她难过的样子。
她情绪激荡之下,连皇上的名讳都直呼出口,若被人听到……
“只要韩大人帮我带回李善,我就会交给韩大人一份名单。这是我利用公主的便利,着监察司的自己人查了很久才查到的。”萧明月逼退自己的情绪,咬着牙坚强起来。
“什么名单?”
“贪官污吏,士家豪族。”萧明月冷笑,“大人你可能无法想象,他们所聚之财富到底能有几何?”
非常非常惊人的。
“哪怕只查抄了其中几家,足够新朝吃一年的饱饭。”她又加了句。
“查抄?”韩群重新站起,走到萧明月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皇上帝位未稳,你就让他屠杀大臣?这是乱民心吗?乱朝纲吗?”
萧明月情不自禁的后退两步,不是气势上输了,是他太高,她脖子仰得难受。
“恰恰相反。”她目光不移,“这些硕鼠于国不利,天下英才那么多,皇上取之可用。但现在,皇上缺钱!”
顿了顿,又说,“大人以为,那些人贪墨所得的银子,是谁的?仍然是取自百姓,搜刮的民脂民膏!还是大人以为,百姓是傻子吗?完全看不出善恶忠奸?”
前世里七年复国,她一直行走于民间。很多高高在上时看不透的事,也就全能理解了。
百姓确实是会被蒙蔽,但民智并非一直闭塞。
只是普通的平头百姓太过温良恭顺,总觉得熬一熬,这日子就过得去。
反抗的,是连熬都没有机会的人。
所以百姓当然明白,昏君在堂,到底是因为奸贼当道!
就算分辨不清高在庙堂的黑手是谁,也知道是谁对他们敲骨吸髓!
“是啊,皇上缺钱。”见萧明月退开,韩群却又逼上一步,“但你敢说,你这是帮我立功,帮皇上解困?还是你想借刀杀人?”
他哼了声,“我曾听闻,先皇曾当朝向臣子借钱以筹集军费和赈灾银子,甚至有哀求之态,借条上都肯加盖玉玺大印。可是那帮朝臣呢,个个哭穷,在家不管怎么锦衣玉食,上朝时还要穿着打补丁的官服。对先皇的请求,只出个三五十两。说句难听的,还不如打发叫花子呢。”
萧明月的拳头都攥紧了。
“所以,你想借我之手,借皇上之手,除掉这些人。这些人是推倒大齐国的帮凶,这些人是联手将绳套悬于屋梁,并给你父皇搬去椅子的人,是不是?”
“是又如何?!”萧明月一直冷静,这时候突然目光中有如燃火。
这个男人,还真的懂得如何刺痛她,触怒她。
而她从来不是个擅长隐藏的人,前世是,今世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