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大管家息怒,小人就是嘴贱,小人抽它。”
那两个仆股一边说,一边噼里啪啦打自己嘴巴,“荣大管家,求饶我们这一回,下次再不敢了!”
“还下次?还下次!天杀的东西,这次我都不能……”
说到这儿的时候,忽然意识到韩群就站在不远处,立即闭了嘴,站起身来。
那两个仆役吓得更厉害,连认错的话也不敢说,只不断把头磕得咚咚作响,
片刻就有血渗出来。
韩群皱了皱眉。
荣吉立即谄媚笑,“爷回来啦?累不累啊,渴不渴啊?”
脚下却不断暗踹那名仆役,脸上笑容依旧,嘴唇不动的低声咕哝,“快滚快滚,快TM的滚蛋,别再这碍眼。”
两名仆役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掉了。
“荣大管家威风啊。”韩群轻哼了声。
他面上没有怒意,眼神没有冷意,荣吉就知道他根本没生气,立即腆着脸迎上来,“人得有其位,才能行其事嘛。一府管家是重中之重,爷不信我,还能信谁?嘿嘿。”
见韩群不说话,又急着解释和补充,“这才开府一天,丫鬟仆役都没准备齐全,用的是几个旧人,就从前咱们撒在街在,打探消息的。他们不懂规矩……可是不用又不行,要不这么大的府邸,就爷和我,外加那对主仆另一个小崽儿,实在是……”
说着凑过来,狗腿兮兮地小声说,“您也知道的,过些日子皇上定会查抄一批旧朝官员,那时候他们府内的仆役丫鬟就会被发卖。到时候我打声招呼,紧着我们先挑,包管把韩府的经营得妥妥当当。”
韩群唔了声,继续往里走。
荣吉以为他听到了刚才仆役说的话,一边追在后面,一边解释,“爷不用把那些放在心上,一群愚民懂得什么?说爷打开城门,是天下第一逆贼。又说爷虐待前朝公主,卑鄙小人。什么无君无父,无国无家,无耻无德,也不知哪里这么多‘无’字……”
韩群嫌他聒噪,停步转身。
荣吉刹不住脚步,一下撞到韩群身上。
他这没日没夜的操持,累得腿都软了,此时站不住,啪叽一下,摔了个屁墩儿,在那哎哟半天没爬起来。
“你不必转述那些话。”韩群简直无语。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笑。
韩群转头,正看到萧明月站在连廊的尽头,显然才过来,就看了一出好戏的样子。
雪后的大太阳明晃晃的,刺得韩群的眼睛眯了眯。
就见萧明月身上穿着破旧的粗布棉衣,还是男式的,长发编了一根大鞭子垂在胸前。系了白绸制的发带子,意为为父母披孝。
她,明明从云层跌落到了尘埃,从锦衣玉食变为无法温饱,从天之娇女成了被圈禁的奴婢,可她的眼睛里还是有光。
那让她的小脸看起来格外美丽,好像从厚厚积雪中钻出的小小花蕾。
听说有一种花,就是在霜雪之中绽放的,是稀世奇珍……
“荣吉,这就是你管的韩府?”韩群凝视着萧明月,却对荣吉道。
那声音冷得,比这雪后的天气还要寒意凛然。
荣吉顾不得屁股疼,一下跳起来,“对啊,我不是把你锁在院子里了吗?被圈禁啊大小姐,你四处乱溜达算怎么一回事?啊,谁放你出来的?!”
“我自己跳墙出来的。”萧明月轻描淡写的说。
荣吉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您说您好好一公主,不对,现在哪怕成了圈禁的奴婢,好歹也是女的吧?跳墙?!”
想想也是,这位公主,呸,又说错,这女的从小混在军营里,虽然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一道矮墙也拦不住她。
从前在皇宫的时候,宫墙她也跳过。
只不过侍卫们是假装看不到,可他是真看不到啊。
“人手不够!我得摇人!尽快摇人!”荣吉头顶上有一撮毛都戗起来了。
又气急败坏的问,“吃的用的我都送到了,甚至包括羊吃的草,所以您到底为什么要跳墙?”
“我要见你家大人。”萧明月看了眼韩群。
“不是让我禀报了吗?”荣吉瞪眼。
“急。再说,求人不如求己。”萧明月又向韩群略施一礼。
除了对父母,做为最受宠爱的公主,她没向别人施礼过。
可是此时,她做起来也毫无滞涩感。
人要适应新环境、新身份,再留恋过去没有意义。
韩群瞄了她一眼。
见她低下了头,脊背却直直的,骨子里的骄傲和尊严,并没有半分打折。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大步走进书房。
而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萧明月就当他是同意的,快步跟了上去。
“我需要人手!好多好多的人手!”荣吉一边念叨,一边往外跑,把萧明月和韩群单独留下。
至于围墙,不加高也罢。
毕竟不管多高,这位大小姐想跳的话,还是能想出办法的。
就不能做个传统意义上的贵公主,普通的大小姐吗?
啊真是的!
“韩大人,可否请您帮个忙呢?”书房内,萧明月开门见山。
韩群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萧明月就站在书桌前。
她语气柔和,却不卑不亢。
“萧明月,你没忘了自己的身份吧?”韩群却不客气,“你有什么资格来和我提条件?”
“我自认没有资格。”萧明月探究的目光落在韩群那张令全都城的女人都神魂颠倒的脸上,恍然间模糊了记忆,忘了前世他们如何相处的了。
是这样冷漠的吗?
那为什么他又……
“但我可以和大人交换。”她思绪又些飞,连忙收敛了在当前的事上,“大人帮我,我帮大人。”
探寻前世,探寻他,还有大把的时间。
现在首要的目的是活下去,不仅是她,还有她身边的人。
“已成阶下之囚,你还有什么筹码?”韩群冷笑。
他的神情、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但脚下却似不经意的,把炭笼向她的方向踢了踢。
很轻,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霜前冷,雪后寒,大雪过后,滴水成冰。
若非萧明月从小习武,身子强健,不然就昨晚那通折腾,她不死也得重病。
荣吉忙得四脚朝天,却记得早早把他家爷的书房收拾了出来,还烧上了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