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将泛黄地图揣入怀中,翡翠软鞭在腕间无声收紧,鳞甲下的藤蔓因警惕而微微震颤,渗出的汁液在月光下凝成细小的翡翠珠,顺着鞭身滑落时将途经的毒苔灼出青烟。
血影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铁靴碾过腐叶的声响如同死神的鼓点,每一次震动都让地面的蛊虫巢穴发出集体嗡鸣,那些埋在地下的蛊虫卵被惊醒,在土层下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她身形一闪,隐入布满毒藤的岩缝,藤蔓表面凸起的毒刺泛着幽紫,渗出的黏液滴落在手背,瞬间灼出细小的焦痕,皮肤下立刻泛起蛛网般的黑纹——那是"蚀骨藤"的毒液,若不是她提前用翡翠软鞭的汁液敷过伤口,此刻手背早已烂穿,露出森白的骨茬。
尖锐的骨刀擦着石壁划过,溅起的火星照亮岩壁上斑驳的血手印——那些指痕深嵌石缝,指甲刮擦岩石的痕迹清晰可见,显然是逃亡者被拖拽时奋力留下的绝望印记。
腐殖质混着蛊虫黏液的腥气涌入鼻腔,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苗疆特有的香草气息,那是从石缝里半卷残破的苗绣帕子上散发出的。帕子边角绣着的蝴蝶图案被血渍浸染,原本灵动的翅膀如今僵硬地贴在布料上,丝线间还卡着半片风干的蛊虫翅膀,恰似这片土地被血色扭曲的往昔。
岩缝外,瘴气如活物般翻涌,凝聚成一张张痛苦的人脸,它们的嘴唇翕动着,发出若有若无的啜泣,仔细听去,竟像是在重复同一个名字:"阿爹……阿娘……"其中一张人脸的眼窝处突然渗出墨绿色毒液,顺着岩壁流下时在石面上腐蚀出"救我"两个模糊的苗文。
"簌簌——"岩缝外传来枯叶碾碎的声响,阿宁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刻意放缓,指尖掐算着血影卫的步频。
"仔细搜!上头说有生面孔混进来了!"一道沙哑男声刺破夜色,金属刮擦声在石壁间回荡,"这片岩缝都撒上'寻踪蛊',跑不了她!"说话的人喉结处有个明显的蛊虫咬痕,黑紫色的脉络正顺着脖颈向脸颊蔓延,每一次吞咽都能看到皮肤下的虫影蠕动。
"王哥,这阴湿地方能藏人?莫不是线人报错了?"另一个声音带着不耐,伴随着陶罐开盖的"啵"响,"再说了,前儿个刚在东边林子抓了三个青鳞寨的余孽,够交差了吧?我还等着用他们的心肝喂我的'噬魂蛛'呢。"
"哼,三日前青鳞寨余孽就是在这附近消失的。"被称作王哥的人冷笑,靴底碾过地面的声音逐渐逼近,碎石在他脚下被碾成粉末,"把蛊粉撒进石缝,活人沾了'蚀骨散',爬都爬不出来!上次有个奸细中了这散,活生生在岩缝里烂成了一滩水,连骨头都没剩下。"
阿宁指尖一颤,摸出腰间刻着十二蛊寨徽记的瓷瓶,将"掩息尘"粉末轻扬而出。那粉末呈淡绿色,触碰到空气便化作薄薄的屏障,将她的气息与岩缝外的寻踪蛊隔绝。
蛊虫爬行的窸窣声逐渐逼近,她盯着岩缝外翻涌的瘴气,那些凝聚的人脸突然咧嘴发出尖笑,眼窝处渗出墨绿色的毒液,顺着岩壁流淌时在地面形成诡异的符文。
好在寻踪蛊嗅着掩息尘的气味转向别处,待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贴着石壁滑出,翡翠软鞭无声卷落肩头的噬毒蛛——那蜘蛛的腹部正膨胀着,显然刚吸食过带毒的血液,八只眼睛里倒映着阿宁警惕的神情。
当最后一抹黑影消失在瘴气中,她顺着老妇指引的方向疾行,靴底踩碎了无数潜伏的蛊虫卵,那些卵壳破裂时渗出的浆液在地面形成荧光轨迹。
夜色愈发浓重,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四周的蛊虫仿佛受到某种召唤,纷纷亮起诡异的荧光:紫色的是"引魂萤",专吸活物精气,振翅时洒下的磷粉落在枯叶上,形成无数发光的斑点;绿色的是"毒雾蚋",振翅间便散播瘴气,所过之处的草木迅速枯萎,露出黑色的根茎;还有罕见的血色"噬月蛾",正成群结队地扑向残月,翅膀扇动时洒下磷粉,在空中编织成一张闪烁的巨网,网眼间还悬挂着被吸食殆尽的鸟骨。
远处传来阵阵低沉的号角声,那是血煞教巡逻队的信号,每一声都像是在这片土地上敲响的丧钟,震得地面的腐叶簌簌作响,连带着埋在地下的枯骨都发出共鸣般的轻响,其中一具颅骨的下颌骨突然脱落,露出黑洞洞的口腔里还卡着半块带血的碎布。
途经一处废弃的水磨坊时,腐朽的木轮早已停止转动,轮轴间卡着半具孩童骸骨。那孩子的脚踝上还套着生锈的银脚铃,随着夜风发出细碎的呜咽,铃身刻着的祈福纹路已被岁月与血污侵蚀得模糊不清,唯有铃舌上"长命百岁"四个字还残留着些许银辉,却被一道深深的刀痕从中劈开。
磨坊的墙壁上爬满猩红的寄生藤蔓,藤蔓间垂挂着风干的兽皮与褪色的符咒,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无数亡魂在低语。
阿宁伸手触碰那些符咒,指尖刚碰到纸面,符咒突然自燃起来,灰烬中浮现出几个扭曲的苗文:"血煞……灭门……"旁边的兽皮突然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用鲜血绘制的逃亡路线图,却被人用骨刀划得粉碎,只留下西北角一个模糊的"青"字。
三日后,她抵达一处名为"蚀月镇"的地方。这里是血煞教的物资中转站,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残月如钩,悬挂在天际,散发着清冷而诡异的光,月光落在镇口枯树上,照亮了几具风干的尸体。
那些尸体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露出布满蛊虫咬痕的皮肤,他们的眼睛被挖去,取而代之的是两颗黑色的蛊虫,在眼眶中不断蠕动,复眼反射着月光,仿佛在监视着每一个进出镇子的人。
其中一具尸体的手指突然抽搐,指甲缝里掉出半粒带血的米——那是苗疆人求救时的暗号。街边货摊上,独眼商贩正用竹签串起还在抽搐的变异蜈蚣,蜈蚣的毒钳泛着金属冷光,不断开合着,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旁边木牌用朱砂歪歪扭扭写着"噬心蛊饵,童叟无欺",案板下却藏着半袋人指甲——那指甲修剪得参差不齐,显然是从活人手上硬生生拔下来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干涸的皮肉,是炼制控魂蛊的邪物。
摊位周围,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几只噬毒蝇在上方盘旋,它们的翅膀上布满了黑色斑点,每一次振翅都散发出微不可查的毒粉,落在摊位前的水洼里,立刻让水面泛起白色的泡沫。
阿宁换上一袭破旧黑袍,将面容隐藏在宽大的兜帽下,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潮湿的石板路泛着青苔,缝隙间渗出黑紫色的黏液,在月光下泛着油光,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地面的湿滑与黏腻,仿佛踩在某种活物的皮肤上。
她刻意在香料铺驻足,看店主往普通艾草里掺拌蛊虫粉末——那粉末呈灰黑色,颗粒间还能看到细小的虫腿和触角,这是血煞教控制底层的手段,将慢性毒蛊混入日常用品,让百姓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傀儡。
当她的指尖擦过货架上的陶罐时,蛰伏的食腐蛊突然集体躁动,隔着粗布都能感受到蛊虫啃噬布料的刺痒,低头一看,黑袍下摆已经出现了几个细小的破洞,洞口边缘泛着诡异的暗红色,还有几只蛊虫正从破洞中探出头,它们的口器上还沾着布料纤维。
店铺内光线昏暗,仅靠几盏兽皮灯笼照明,灯笼里燃烧的腐虫发出幽蓝的光,将店主的影子投射在墙上,那影子没有脑袋,只有一团不断蠕动的蛊虫聚集而成的轮廓,偶尔有几只蛊虫从轮廓中飞出,撞在灯笼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在一间阴暗潮湿的酒馆里,阿宁终于找到了机会。酒馆的木门早已腐朽,发出吱呀的呻吟声,门轴处凝结着黑色的油垢,显然很久没有被清理过,门把手上还缠着几根干枯的手指,指甲缝里塞着泥土。
屋内弥漫着浓烈的酒气、血腥味与蛊毒的气息,令人窒息,天花板上不断有黑色的黏液滴落,在地面汇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水洼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蛊虫卵。角落处,几个血煞教的底层喽啰正在酗酒,他们的脸上和手臂上布满了血煞教的刺青,那些刺青并非用墨水绘制,而是用活的蛊虫嵌入皮肤,此刻正随着他们的呼吸而微微蠕动,在烛火下呈现出诡异的光泽。
酒桌上摆着的不是普通酒壶,而是用活人颅骨雕刻的容器,内壁还残留着暗红的脑髓痕迹,容器边缘刻着的诡异符文在烛光下闪烁着红光,每当有人举杯,符文便会亮起,发出"滋滋"的声响,同时从颅骨的鼻腔里冒出一缕青烟。
阿宁端起一杯散发着诡异蓝光的毒酒,缓缓靠近,斗篷下摆不经意扫过地面,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翡翠荧光,与周围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那荧光是翡翠软鞭的藤蔓渗出的汁液,具有驱散低级蛊虫的功效,地面的食腐蛊一碰到荧光便纷纷退避,留下一条干净的路径。
"几位大哥,可否借一步说话?"她压低声音,将一枚刻有血煞教标志的玉佩放在桌上。这玉佩是她从一名死去的血影卫身上得来的,上面还残留着一丝血腥气,玉佩边缘刻着的噬血蟒纹在烛火下扭曲变形,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噬咬,蟒眼处镶嵌的红宝石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烛火摇曳不定,昏黄的光线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布满裂痕的墙壁上,那些影子的四肢时而伸长,时而缩短,如同群魔乱舞,其中一个影子的手上还握着一把滴血的骨刀。
喽啰们警惕地盯着她,为首的疤脸汉子一把抓起玉佩,冷笑道:"哪来的小丫头,这东西也是你能拿的?"他脖颈处的刺青突然凸起,那是被种下"醒魂蛊"的征兆,稍有异动便会撕裂喉咙,只见他脖颈的皮肤下,一条黑色的虫影正在快速蠕动,将皮肤顶出一个个小包。
他的脸上布满狰狞的伤疤,左眼下方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深疤,显然是被利器所伤,眼皮上的疤痕导致他的左眼无法完全闭合,露出半只充血的眼球,眼神中透着警惕与凶狠,身上的衣物沾染着干涸的血迹与蛊虫黏液,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袖口处还挂着半块风干的人皮,人皮上用鲜血写着"叛徒"两个字。
阿宁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里面装着几只闪烁着银光的蛊虫:"我有上好的'银丝蛊',听说教中正在研制新的蛊毒,这银丝蛊可是必不可少的材料。"瓶塞打开的瞬间,一缕甜腥的异香弥漫开来,那香气中夹杂着金属的味道,酒馆角落里的老鼠突然集体抽搐,七窍流出黑血,它们的身体在地上扭曲成各种怪异的形状,有些老鼠的皮肤下甚至透出银色的丝线。
小瓶在烛光下泛着幽幽的银光,瓶中的银丝蛊如同丝线般纤细,却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芒,它们在瓶中相互缠绕,形成一个银色的茧,茧的表面还不断有细小的银丝射出,撞击在瓶壁上发出"叮叮"的轻响。
疤脸汉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贪婪,银丝蛊极为罕见,能大幅提升蛊毒的威力,传说中用银丝蛊炼制的"千丝万缕蛊",能让中蛊者的血管变成蛛丝,任人操控,甚至能将人的灵魂困在银丝中永世不得超生。
但他很快恢复警惕,手悄悄摸向腰间淬毒的骨匕,匕柄上镶嵌的人牙在黑暗中泛着森白,骨匕表面刻着的血煞教符文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那些符文是用活人鲜血绘制的,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而跳动,匕尖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毒液。"你怎么知道我们需要这个?说,到底什么目的!"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桌上的颅骨杯都在晃动,杯中的毒酒溅出几滴,落在桌面上立刻腐蚀出几个小坑,坑底冒出绿色的烟雾。
阿宁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城西乱葬岗的槐树下,埋着三坛百年血蛊。我若说了,能换个进'赤蝎堂'的名额吗?"赤蝎堂是血煞教最底层的苦力组织,负责清理蛊池、搬运祭品,虽九死一生,却是接触核心机密的跳板。她的余光瞥见酒坛阴影里,有只浑身发光的窃听蛊正缓缓爬向桌面,那蛊虫的身体呈半透明状,内部的器官清晰可见,正用复眼死死盯着她的嘴唇,蛊虫的触角上还挂着一颗细小的水珠,那是它分泌的记录信息的黏液。
酒馆内,其他酒客纷纷投来警惕的目光,他们的手都放在了腰间的武器上,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氛围,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发一场血战,角落里的醉汉突然发出一声梦呓,喊出了"青鳞寨"三个字,随即被旁边的人狠狠捂住了嘴。
当夜,阿宁跟着疤脸汉子穿过七弯八绕的巷道。沿途的墙壁上,新刷的朱砂符咒与旧有的苗疆图腾层层覆盖,形成诡异的纹路,有些符咒已经开始剥落,露出下面被血污浸染的图腾,那些图腾上的图案原本是祥瑞的鸟兽,如今却都被改成了狰狞的蛊虫,一只原本绘制的凤凰被硬生生改成了噬毒蚊,翅膀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潮湿的墙壁上渗出黑紫色的黏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黏液沿着墙壁流下,在地面汇成一条条小溪,溪水中还有无数细小的蛊虫在游动,它们的身体半透明,能看到内部不断蠕动的器官。
当他们推开一扇生锈的铁门,刺耳的吱呀声划破夜空,那声音尖锐得如同指甲刮过玻璃,震得阿宁耳膜生疼,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气味中夹杂着福尔马林、血液和腐烂肉体的味道,令人头晕目眩,其中还隐约有一丝熟悉的草药味,像是老妇身上的味道。
眼前是个用活人骸骨搭建的地窖,梁柱间悬挂着密密麻麻的蛊瓮,瓮中浸泡的婴儿尸体在绿色液体中扭曲成各种姿态,他们的眼睛都被挖去,取而代之的是两颗黑色的蛊虫,每个脚踝都系着写有生辰八字的红绳,那些红绳已经被毒液浸染成黑红色,绳结处还挂着小小的银锁,本该是祈福的信物,如今却成了囚禁灵魂的枷锁。
这里正是血煞教炼制初级蛊虫的巢穴,地面上蜿蜒的血槽将血水引入角落的祭坛,坛上供奉的不是神明,而是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心脏周围环绕着燃烧的黑色火焰,火焰中不时传出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像是无数个灵魂在同时哀嚎,仔细听去,还能分辨出男女老少不同的声音,其中一个稚嫩的童声正在反复唱着一首苗疆的童谣。
地窖顶部垂下的藤蔓上挂满了风干的人皮,那些人皮的表情都凝固在极度惊恐的状态,有的眼睛圆睁,有的嘴巴大张,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他们生前的遭遇,其中一张人皮的手掌心还刻着一个模糊的"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