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的穹顶突然响起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像是有无数根骨头在同时摩擦,每一声都刺得人耳膜发麻。紧接着,一块磨盘大的火山岩从裂缝中轰然坠落,岩面上还留着岩浆冷却后的蜂窝状孔洞,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在水眼旁的石栏上。
“轰隆”一声巨响震得整个石屋都在颤抖,地面的青石板龟裂出蛛网般的纹路,缝隙中渗出墨绿色的汁液,石屑飞溅如暴雨,其中几片锋利的石片擦过顾千忆的脸颊,留下几道血痕,温热的血珠顺着下颌滴落在孩童的衣襟上,孩童吓得紧紧搂住她的脖颈,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哭声被巨大的轰鸣淹没,只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抽噎。
顾千忆抱着孩童在齐膝深的水中翻滚躲避,浑浊的河水呛进鼻腔,带着铁锈与腐烂的气息,刺激得她连连咳嗽。后背还是被碎石擦破,粗布衣衫瞬间被血浸透,与河水混在一起,在身后拖出一道暗红色的水痕,像一条蜿蜒的小蛇。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后背火辣辣的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疼得她眼前发黑,却死死咬着牙不肯松开怀里的孩子——那孩子的母亲在黑风盗劫掠时被砍死了,临终前将孩子塞给了顾千忆,说“圣物的守护者,定能护住希望”,此刻孩子冰凉的小手正攥着她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润泽珠的蓝光在她周身剧烈跳动,像层薄冰般忽明忽暗,光膜上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黑袍女人掌中的阴珠正在疯狂反噬,墨色光芒与银线交织成一张狰狞的网,银线如同活物般扭动,竟在她手臂上勒出深深的血沟,黑血顺着指尖滴进水眼,激起的浪涛泛着诡异的紫黑色,浪尖卷着细小的黑色鳞片,那些鳞片边缘锋利,落在青石板上便化作一缕青烟,留下硬币大小的腐蚀小坑,空气中弥漫着类似烧头发的焦臭味,令人作呕。
“快!它在抗拒邪力!”老石匠突然大喊,声音因激动而劈叉,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拐杖,指节泛白,几乎要将拐杖捏碎。他从怀中掏出个油布包,油布被汗水浸得发亮,边角处还沾着些海沙,里面是七根银针,针尾都刻着水纹,针尖泛着冷冽的银光,针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那是用艾草熏过的味道,能安神定惊。
“这是我师父留下的‘锁灵针’,能暂时困住阴珠的戾气!”他手腕一抖,银针在空中划出七道银色弧线,带着破空的轻响射向黑袍女人。可银针刚靠近她三尺范围,就被周身萦绕的黑气弹开,“叮叮当”落在青石板上,针尖瞬间蒙上一层黑雾,竟被腐蚀得锈迹斑斑,连水纹针尾都变得黯淡无光,仿佛被抽走了灵气,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黑袍女人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那声音尖锐得像铁器刮过玻璃,刺得人耳膜生疼,石屋四壁的火把都剧烈摇晃起来,光影在墙上投出扭曲的鬼影,如同无数冤魂在舞动,那些鬼影伸出枯瘦的手,像是要将人拖入地狱。阴珠的银线突然暴涨数丈,像无数条淬了毒的毒蛇,带着破空声窜向顾千忆,银线尖端闪烁着寒光,显然淬了剧毒。
阿禾的父亲猛地从村民中扑出来,他的靛蓝短褂在气流中猎猎作响,肘部的补丁被风掀起,露出里面磨破的棉絮,他的眼神决绝,没有丝毫犹豫。他用单薄的身体挡在顾千忆身前,那些锋利的光丝瞬间穿透了他的胸膛,带出一串血珠,血珠在空中划过优美而凄厉的弧线,他却死死抓住银线不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光丝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千忆姑娘……别让它……落入魔道……”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便化作无数血点,融入银线之中,让那些原本漆黑的光丝竟泛起淡淡的金光,像是被注入了一丝正义的力量,银线的攻势也迟滞了片刻,仿佛在为这伟大的牺牲哀悼。
“阿爹!”阿禾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泪水混合着血水从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汇成细小的水流滴进水里,激起一圈圈微不可察的涟漪。她抓起地上的匕首——那是她父亲生前用来剖鱼的渔刀,刀柄缠着防滑的麻绳,绳结处还沾着鱼鳞和海泥——疯了般冲向黑袍女人,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匕首划破了对方的黑袍,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符咒,符咒上的血字正在蠕动,像无数条暗红色的小虫子,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黑袍女人反手一掌拍在阿禾胸口,她像片落叶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柱上,喷出一口鲜血,血珠溅在石柱的水纹雕刻上,竟让那些古老的纹路亮了起来,发出微弱的金光,纹路中的水纹仿佛活了过来,在石柱上缓缓流动,像是在回应这悲壮的一幕。阿禾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又咳出一口血,只能瘫在地上,绝望地看着黑袍女人那张扭曲的脸,眼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倔强的冷笑。
黑风寨主趁机挣脱水纹网的束缚,他的左臂已经被水纹蚀得露出白骨,森白的骨头上还挂着些许血肉,筋络像断了的琴弦般垂着,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疯了般捡起地上的弯刀,刀身在火光下闪着寒光,带着风声劈向顾千忆的后心:“小贱人!赔我胳膊!”刀锋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顾千忆抱着孩童无法转身,只能将镇岳玺挡在身后。
“当”的一声脆响,刀身被玺身的金光震得粉碎,碎片四溅,其中几片嵌入黑风寨主的脸颊,在他原本狰狞的刀疤上又添了数道血痕,鲜血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胸前积成一小滩,散发出铁锈般的气味。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用仅存的右手捂住脸,指缝间渗出的血沫溅在水面上,染红了一片,那片水域里的幽蓝火苗突然窜高,仿佛被鲜血点燃,跳跃得更加欢快。
“巴木!”顾千忆突然高喊,润泽珠的蓝光冲天而起,在石屋穹顶炸开,像一朵盛开的蓝色烟花,光粒如雨般落下,落在村民身上便化作淡淡的光膜,护住了他们,光膜接触到伤口时,传来一阵清凉的触感,缓解了疼痛。石屋东侧的墙壁应声坍塌,碎石和尘土喷涌而出,呛得人睁不开眼,露出外面灰蒙蒙的天,暗河的咆哮声从缺口处传来,像野兽的嘶吼,令人心悸。
巴木的身影从烟尘中跃出,他的肩头插着一支箭,箭杆上的羽毛已经被血染红,箭簇没入肉中寸许,却依旧稳稳拉满了弓,手臂上的肌肉贲张,显示出他惊人的力量和毅力,箭簇直指黑袍女人的咽喉:“顾千忆,接住!”他将一个油布包掷过来,里面是数十枚萨满族的“爆火石”,石头表面布满细小的孔洞,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味,那是用红树林的树脂混合硫磺制成的,遇火即爆,威力惊人。
顾千忆接住爆火石的瞬间,黑袍女人掌中的阴珠突然爆开一团墨色浓雾,浓雾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都是被阴珠吞噬的冤魂,他们的眼眶空洞,嘴巴大张,发出无声的哀嚎,面容痛苦而扭曲,仿佛在承受无尽的折磨。那些人脸发出凄厉的声波,穿透耳膜,冲向最近的村民。被附身的村民眼神瞬间变得空洞,瞳孔涣散,转而攻击自己人。
一个被附身的年轻村民拿起石块,狠狠砸向身边的老祭司,老人的额头立刻鲜血直流,花白的头发被血粘在脸上,却依旧喃喃念着祷词,声音微弱却坚定,那是望海村世代相传的祈水咒,祈求水神庇佑。
老石匠情急之下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红树枝拐杖上,拐杖瞬间化作一条绿色的藤蔓,藤蔓上还开着细小的白花,花香清新,能驱散邪气,将被附身的村民牢牢捆住:“用盐水泼他们!冤魂怕盐!”几个清醒的村民立刻反应过来,抱起身边的盐罐,将雪白的海盐撒向被附身者,盐粒落在他们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黑烟,那些人脸痛苦地扭曲、消散,被附身者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眼神逐渐恢复清明,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
石屋的地面开始龟裂,缝隙中渗出墨绿色的水,散发出腐臭的气味,像是尸体腐烂后的液体,水面上还漂浮着一些细小的蛆虫。水眼的浪涛已经没过膝盖,幽蓝色的火苗在水面上跳跃,像一群调皮的精灵,却带着致命的温度,落在人身上便会灼烧起水泡,水泡瞬间红肿流脓。
火苗烧断了悬在半空的铁链,那些拴着骸骨的铁钩“哗啦啦”落下,有的直接砸在匪徒头上,脑浆混着碎骨溅得到处都是,浓重的腥臭味弥漫开来,令人作呕。黑风寨主踩着浮在水面的碎石扑过来,他的白骨左臂泛着黑气,那黑气带着腐蚀性,竟能穿透顾千忆的蓝光屏障。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到孩童的刹那,巴木的箭终于射中了他的咽喉,箭簇从后颈穿出,带出一串血珠,像红色的玛瑙串。黑风寨主的身体晃了晃,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的箭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然后缓缓倒下,激起一圈圈涟漪,浑浊的河水被他的血染红了一片,那些幽蓝的火苗在血水中疯狂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仿佛在为他的死亡欢呼。
“不——”黑袍女人发出凄厉的尖叫,她掌中的阴珠突然爆开刺眼的墨色光芒,将半个石屋都笼罩在其中,光芒所过之处,火把纷纷熄灭,只剩下水眼的幽蓝火苗和润泽珠的蓝光在对抗,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的半个身子已经化作鱼鳞状的怪物,覆盖着灰黑色的鳞片,鳞片边缘还沾着黑色的粘液,滴落在水中便冒出气泡,气泡破裂后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尾巴在水中猛烈拍打,激起更高的浪涛,浪涛中夹杂着锋利的冰碴,砸在石墙上便碎裂开来,飞溅的碎片划伤了不少村民。“我才是阴珠的主人!”她狂笑着将手插入水眼,整个石屋突然剧烈倾斜,西侧的墙壁完全塌了,露出外面汹涌的暗河,河水奔腾咆哮,像一条愤怒的巨龙,河水中还翻滚着被阴珠戾气污染的鱼虾尸体,它们的肚子朝天,鳞片脱落,散发出难闻的腥臭。
顾千忆突然明白过来,黑袍女人不是要带走阴珠,而是要将它沉入暗河,让阴珠的戾气顺着水流污染整个南海的水源,让所有生灵都变成她的傀儡!她将孩童塞给身边的老祭司,老祭司用颤抖的手接过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口中还在念着祷词,声音虽小却充满了力量。
顾千忆抓起三枚爆火石,在润泽珠的蓝光中引燃,火石发出“滋滋”的声响,迸出火星。她奋力掷向黑袍女人,爆火石在她身边炸开,火光与水汽碰撞产生浓密的白雾,白雾中传来黑袍女人痛苦的尖叫,那声音中带着骨骼碎裂的脆响,却很快被更恐怖的嘶吼取代,那声音不似人类,充满了暴戾与疯狂,像是无数野兽在同时咆哮。
当白雾散去,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黑袍女人已经彻底化作半人半鱼的怪物,她的头部还是人的模样,但眼睛已经变成了墨绿色,没有瞳孔,布满了血丝,像两颗腐烂的绿宝石。她的口中长满了尖利的獠牙,嘴角流着墨绿色的涎水,滴落在地上便腐蚀出小坑。
她的手中,阴珠的银线正顺着暗河的水流蔓延,所过之处,河水瞬间变得漆黑,水面上漂浮着翻白的死鱼,鱼腹朝上,鳞片脱落,散发出腥臭。她的鱼尾一甩,掀起的浪涛将顾千忆拍在石壁上,她喉头涌上腥甜,咳出一口血,染红了胸前的润泽珠,珠子的蓝光黯淡了几分,像风中残烛,却依旧顽强地亮着,仿佛在与她一同坚持,不肯轻易熄灭。
“千忆!”巴木冲过来扶住她,肩头的箭伤在淌血,染红了半边衣衫,他咬着牙拔出箭簇,带出一串血珠,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却一声未吭,只是用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动作麻利而迅速。“暗河的水流太快,再不走我们都要被卷进去!”石屋的穹顶又落下一大块岩石,正好砸在水眼中央,激起的水花中,阴珠的光芒突然变得极亮,像要将整个石屋都吞噬,光芒中夹杂着无数细小的黑影,那是被它吞噬的冤魂在挣扎、哀嚎,场面骇人。
顾千忆望着那些被藤蔓捆住的村民,他们还在痛苦挣扎,眼中充满了恐惧,却努力克制着不发出声音,怕打扰到顾千忆;望着还在地上呻吟的阿禾,她的手无力地伸向父亲消失的方向,指尖在水中划出微弱的涟漪,充满了悲伤与不舍;望着老祭司怀中紧紧抓着衣襟的孩童,孩子的眼中满是茫然,却懂事地没有哭闹,只是紧紧闭着嘴,小手紧紧抓着老祭司的衣服。
她突然将镇岳玺按在石壁上,玺身的金光顺着龟裂的地面蔓延,在水眼周围凝成一个巨大的水纹阵,阵纹中流淌着金色的光,将暗河的入口暂时堵住,像一道坚固的堤坝。河水撞击在阵壁上,发出“砰砰”的声响,阵壁上的金光剧烈晃动,随时可能崩塌,金色的光粒不断飞溅,像破碎的星辰。“巴木,带他们走!”她的声音带着血沫,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在空气中,“我要让阴阳双珠合璧,只有这样才能净化戾气!这是圣物的使命,也是我的使命!”
润泽珠突然从她怀中飞出,悬在水眼上方,蓝光与阴珠的墨色光芒在空中拉扯、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像两条正在搏斗的巨蛇,能量冲击让周围的空气都在震颤,连人的皮肤都能感觉到细微的刺痛。黑袍女人(现在更像一条怪物)疯狂地撞击水纹阵,她的利爪在阵壁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留下深深的爪痕,阵壁上的金光剧烈晃动,随时可能崩塌。
她的口中喷出墨绿色的毒液,毒液落在阵壁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出黑烟,阵壁的光芒因此黯淡了不少。顾千忆迎着浪涛走向水眼,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脚下的青石板湿滑无比,长满了青苔,好几次差点摔倒,她却倔强地站稳,一步步向前。她的指尖已经触到了阴珠的银线,那冰冷的触感顺着手臂蔓延,让她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皮肤表面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白霜,却有一股暖流从心脏涌出,那是润泽珠与她血脉相连的力量在支撑着她,让她在寒冷中保持着一丝温暖和清醒,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
冲突早已白热化,石屋在不断崩塌,碎石像雨点般落下,砸在水面上,溅起无数水花。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硫磺味、腐臭味和淡淡的花香,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而刺鼻的气息,吸入肺中令人头晕目眩。匪徒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浪涛起伏,有的被碎石压住,只露出一只扭曲的手臂,景象惨不忍睹。被解救的村民在巴木的带领下,艰难地向秘道移动,不时回头望向顾千忆,眼中充满了担忧和敬佩,阿禾被两个村民架着,回头时看到顾千忆的背影,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千忆姐姐,小心!”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力量。
顾千忆的眼中只有那两颗珠子,润泽珠的蓝光代表着希望与守护,阴珠的墨色代表着黑暗与毁灭,它们在空中对峙,散发着强大的能量,让整个石屋都在颤抖,连暗河的水流都因此变得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