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走下高台,握住子末的手,感激的看着她,心里却万分复杂:听公仪云鹤的建议宣她过来,也就只是想他来压压不想做事的袭霂廷,没想到她这一问一答,循循善诱,辨得八族族长无话反驳。初以为能让众族同意实行其中一个政策就很不错,如今倒是试行了三个治水方案。
九柱门驭麒麟虎,烽火国宴斗七族,如今对朝政之事也拿捏如此稳当,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到的?而且是自己错觉?一股隐隐约约的帝王之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这种威胁和压迫感,丝毫不弱于千军万马压城而来。
子末虽然明白自己必须要和帝君统一战线,但有时候做得太完美并非好事。
争论了一日的治水,以帝君的旨意画上完美的句点。
子末奉旨负责修渠一事。但因为她身份乃是后宫妃姬,无法前往硕国各地,只得在硕城外的小村里开设讲堂,培训相关知识的人员,再由帝君将他们调遣前往灾区指导修建,命为水吏。
硕城外,巧乔村。末姬奉密旨在此处进行修渠的实践指导。
为了贴近民风,子末身着麻布粗衣。近来天气很热,头发用草绳粗糙的盘起,裤腿和袖管都高高撸起,打扮十足的村野山夫,只有那张脱俗美艳的面容有些违和。
“筑堤修渠最大利处在于合理输引水流,不仅可以防洪,雨水可以蓄于堤坝之内,在旱季可再引向农田进行灌溉”
“而筑堤建渠多以巨大的石块和粗木桩为材料,沙土易被水蚀不做考虑。基底一定要打得深稳牢靠”子末站在一间草屋内,给同坐在屋里的二十几个水吏讲解水利要点。
这二十多人是子末要求各族挑出来,对受灾严重区地形风俗人物有深入了解的人。
初日,八族都有公子前来这小课堂观摩学习,其实也含族长命令:看看那丫头使什么花招,回来好好报告。但多数来了也听不懂,子末所说修渠一事较为复杂,是实实在在的复杂,尤其对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对水利农事一窍不通的公子哥们。
到了第三日还来观摩学习的,就只有公仪云鹤,夏侯曲飏,巫马祚三个人。
公仪云鹤是真的听懂,并且想要细细钻研;
夏侯曲飏纯属不甘心,不想落在公仪云鹤之后;
巫马祚则是为了逮到时机,向末姬问清穿风天羽之事,可惜子末没给他这个机会;
第四日课堂不是草屋之中,而是巧乔村的河道旁。大清早,天刚亮。
“前几日我们了解了筑堤建渠的一些理论,今日需要大家在这巧乔村内合力建一个小堤坝,亲身体验一下修渠的过程和步骤”子末坐在凉椅下喝了口茶水说。不是她讲得慢,而是这二十个水吏有很多问题不明白,讲解途中多次被他们的问题打断
不过能问便是好的,证明真的好好在听,在思考。
二十几个水吏看了看河道旁什么材料都没有。
“没错,材料你们自己去找,什么石头可以用,多粗的树木才有效果,都得你们自己分辨”子末看着疑惑二十个水吏解释。
“三天时间,这是实践也是考核,最后不合格统统辞退,回族里怎么交代自己想好了?”子末严肃万分的警告
二十人一听,迅速向林地和石坡地方跑去寻找材料。子末看着他们忙碌而去的身影,满意的笑了笑。
此时公仪云鹤搬了一张凉椅过来,坐在子末身边。
“夏侯曲飏和巫马祚呢?今天换他们撤退了?”子末看看四下只有公仪云鹤一人
“一大早夏侯家和巫马家传消息让他们回去”
“出什么事了?”
“大概觉得他们留在这里也是做无用功吧”公仪云鹤笑笑说
“所以你觉得不是无用功”才留下,子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不仅不是无用功,云鹤觉得你这修渠策略,会成为改变硕国根基的大举措”
“公仪族长夸张了”
“云鹤不是那种会拍马屁的人,所言字字肺腑。硕国百年以战争为主,一旦没有战争,无处掠夺财物,疆土也不再扩大,如何管理好现有土地便是重中之重。若农事得以稳定,便能让硕国牢牢的打稳根基。”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子末看着他闪闪发光的眼睛
“谁?”
“商鞅”
“商鞅?什么人?”
“既然你知道我是赤决宫派来的替身,可知我是从何处而来?”子末望了眼蓝天。与他坦白说来也无妨。
“你愿意告诉我?说实话,云鹤有的时候感觉你不是在这片大陆上生长的……”
“嗅觉倒是灵敏……我生长的地方有五千年的历史,而这片土地不过几百年而已。我的世界接近成熟,而这片土地还只是小孩子,有很多政策我知道,却不能说,因为超越太多,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哦?可否让云鹤听听,成熟的世界是怎样的?”
“无帝无王,人人平等”子末淡淡开口,这八个字是近数千年探索的结果
“真的有这种世界?”公仪云鹤惊喜,他倒是不怀疑也不嘲讽
看吧!就因为他思想超前太多,能接受的程度远超其他人,才会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有别于硕国其他七族。这种人,往往都是推动时代发展的重要人物。
“你刚才不是在问商鞅是谁吗?把他的故事告诉你,或许对你寻找的治国之道会有启发”
“甚好!”
……
子末将商鞅变法的背景,过程,采取的政策和措施都讲了一遍,其间公仪云鹤会很好奇的对某个政策提出问题,子末也耐心解其答背景和效果。两人详谈甚欢,忘了饥渴,忘了炎热,不知不觉到了午后。
“这么厉害的人物定然留名青史了吧”公仪云鹤叹声,语气里充满了敬佩和向往
“确实留名青史,不过他下场却很悲惨”子末看向公仪云鹤
“让秦国成为七国最强之国,为一统天下打下根基,这样的人下场怎么会悲惨?”
“如果知道他的下场,你还会这么坚持寻求新治国之策么?”
“这话什么意思?云鹤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么?”公仪云鹤语气铿然的说
“他最后被‘车裂’处决了……”
“车裂是什么?”
“类似于五马分尸,身子被活生生扯碎”子末语气转而阴森森的吓唬
“这种刑罚还没在四国里见过……听着倒是很痛样子”公仪云鹤说完仰头笑了出来
“你倒是乐观!”子末见他仰头大笑,郁闷:没吓到他。
“硕国是九族血系统治,和你所言的奴隶制有很大的区别,但是秦国和硕国正在发生政系变化却是一样,还有你觉得我像商鞅这点,云鹤觉得不对”公仪云鹤停止笑声认真的道
“哪里不对?”那个一心寻求变革的不就是他么
“扮演商鞅这个变革角色的,是末姬你才对!”
“不不不!我无心做什么大事!这次治水,要不是出于向帝君展示我拥有血玉对他的利处,才不会多嘴多舌的掺进来!而且商鞅结局那么惨”子末连忙摇手否定
“如果你只是担心结果的话,云鹤愿意为你承担那车裂的结局。你只需放手去做便可”公仪云鹤温柔一笑,很是严肃的看着子末,他这是在承诺?!
“公仪云鹤,你想要的答案我愿意帮你探寻,但仅止于答案,而不是行动。你做你想做,我也做我想做,后果如何各自承担”子末也严肃的回答
“叫我云鹤,私下里可以的话,不是公仪族长,不是公仪云鹤,而是云鹤,这么叫我”公仪云鹤看着子末嘴角上扬,眸子里映出彩光
“……”这意思是?“朋友?”
“朋友!挚友!知心好友!”
“那私下的时候你也叫我子末好了”
“子末!哈哈哈”公仪云鹤朗声大笑
“云鹤兄有礼了,哈哈哈”子末抱拳,也开心的仰头大笑
这一画面被河道旁忙着筑堤建渠的水吏看在眼里,这公仪族长和末姬的关系是不是太好了,两人开心的聊了都一天了。
子末抬头看天色已经不早,又看看河道里堆着大大小小不等的石块,树桩的绑缚方法也不对。唯有两人,没有忙着将找来的石块和树桩放进河道,而是在一旁打磨削减起来。
“差距已经体现出来了”子末看看那两人和另外十八人
“二十个人里只选这两个?”公仪云鹤问
“不,是可以将他们先送往重灾区了,另外的还要留下再锻炼锻炼,只有两个人要跑全国各处负担太大。”
子末话音刚落,一匹快马冲远处驶来。子末和公仪云鹤齐齐向那人看去
“帝君口谕,急招末姬回宫,水渠之事暂时交给公仪族长负责”那人下马后说
“宫里出了何事?”子末问
“皇子妃姬甄选宴在即,后宫需要末姬帮手准备”来人解释
“这皇子妃姬甄选宴不是定在八月么?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公仪云鹤疑惑
“近两日八族协商后,帝君决定提前到七月”
“发生了什么事?这么突然”公仪云鹤继续问,这几日他都跟在子末左右学习这修渠之道,原以为治水案解决后,宫中没有什么大事,就算耽误几天上朝也没事。如今其他七族竟然在这时间内让帝君提前了皇子的妃姬甄选宴。
要知道这皇子妃姬甄选宴,那可是关系到各族站位,和未来帝位所属紧紧相连的。
现在想来,天未亮的时候夏侯曲飏和巫马祚便被急招回去,原来是因为这事?!
“这几日硕城疯传谣言,说祺王和夜王和一位会蝶舞的民间女子有染。而皇族只能与八族通婚,此等谣传对皇族和八族关系维持有害,帝君决定提前两位王爷的妃姬甄选宴……”
子末一听懵了!是因为她?!
公仪云鹤那日不在现场,但是看到子末这般颜色,似乎猜到了什么。
“这皇子妃姬甄选宴更重要,你先回去吧,剩下几日的考核我来监督,大概的程序和选择条件我都明白”公仪云鹤说
“若有不明白之处可以传话到宫中,我会尽量抽时间来看的”子末责任心爆发,这止水修渠之事突然让她撒手,她不喜欢半途而费,而且呆在这里自由许多,青山秀水的无边乐哉,比在皇宫里悠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