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两月,距离新人考核也愈发近。
按照惯例,要提前对他们进行一次期中验收。
验收方式很简单,每个人选择擅长科目,参加相应考试。
考试结果与新人考核结果,各占总成绩的三分与七分。
早早地,所有人聚集在授课台,神色各异,有人成竹在胸,就有人惴惴不安。
辜长流排队抽取考号,器修——剑科,第九号。
算是靠前的位置,她正打算退下找个角落擦拭飞霜剑,就听见惊呼声。
“可算是找到你啦!”
周轶提起裙摆,小跑过来。
辜长流顿时如临大敌,眼里闪过苦恼之色。
那次过后,她便整日缠着自己。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片刻清净,竟又黏了过来。
她凑过来一瞧,唇角扬起弧度,说:“九号啊,我也是九号,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辜长流下意识后撤几步,收起号码牌,面不改色说:“这里是器修分场,你一个医修跑这么远。找我有事?”
周轶重重点头,郑重开口:“这是咱们第一次参加仙门考试,我怕你紧张,特地来宽慰你。”
她笑容灿烂,语气真挚,是真的想为她好。
说话间,有不少人好奇看来,辜长流索性将她拉去考场外。
周轶不明所以,还是顺从跟了上去。
辜长流并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自卑形象更加屹立不倒。
到了僻静处,她正欲开口说什么,一个香香软软的东西就塞了过来。
“香囊里装了芷兰花,有凝神静气的功效。”
“一定能助你在考试中神清气爽,一剑挑翻对手。”
周轶说这话时,一直以病容示人的眉目,却带了熠熠神采。
辜长流垂眸瞧见香囊上的图案,认出是她自己做的,心脏停跳一拍。
抿了抿唇,终是没说出拒绝的话,不太自在说:“那便提前谢过了......”
她本打算说清误会,可现在看来,有人挂念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
一声传呼从号码牌传来:“九号考生,周轶。”
周轶着急忙慌道:“轮到我了!先走一步,加油!”
急急说罢便御剑离开,一溜烟消失不见。
袖下微微抬起的手猛地刹住,一枚成色上好的骨佩静静躺在掌心。
与此同时,辜长流的号码牌也传来叫号声。
罢了,不急于一时。
她唤出飞霜剑,毅然踏上考场。
......
另外一边,张紫霜开始了符修考试。
“考试开始,请考生在计时香燃尽前画出相应符箓。”
计时香静静燃烧,面前是一沓黄纸和笔。
她信手提笔,挥毫之下,一张完整的敛息符呈现在面前。
随后就是攻击符、防御符......
香灰一点点落满,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终于在熄灭的一刻完成了最后一张符箓。
张紫霜这才用袖子擦拭汗水,过分凝神让她有些头晕无力。
考官不住点头,交谈,见此,她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出了考场,一股清风拂面,头脑立刻清醒不少。
连带着,一句句话也被吹进耳中。
“刚刚的器修考试真激烈啊!”
“谁能想到这几位新人里面还有如此惊才绝艳之辈!”
几个外门弟子结伴走过,正在讨论刚才结束的考试。
器修门类众多,修行的人也最多,自然最是动人心弦。
张紫霜正欲路过,却敏锐的捕捉到了几个熟悉的字眼。
“你知道第一名的那个女修叫什么吗?”
“好像叫什么......辜长流,挺罕见的姓氏。”
“对对对!就是她,法器双刃飞霜剑,那速度、那准头,怕是内门弟子都未必比得过。”
她一边听,一边不自觉停下脚步,听完全程才离开。
张紫霜来天凰宗的第一天,就将另外二人的底细打听了个底朝天。
爹不疼娘不爱,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入仙门前差点被卖掉。
性格柔弱恭顺,对父母唯命是从。
“难道经历大事过后,性格连同姓名一起大变?”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辜长流时说了什么,霎时脸上飞红,心虚不已。
黎国人都知道,豪族张家有位大小姐,脾气冲,嘴巴毒,记仇。
但是没人知道,她也会心虚愧疚,遇见他人危难也会伸出手帮助。
可现在,辜长流与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她天赋高,与自己不相上下,只不过为人淡漠,行事全凭心意。
如此变化,让张紫霜不由得重新审视二人的关系。
原因无他,只因离家时李父曾叮嘱过,让她在修炼的同时,挖掘可用之才为张家所用,以应对愈发强势的顾家。
若辜长流顺利进入天凰宗,必然前途无量,她需要早作打算。
张紫霜陷入深思,究竟如何才能让二人关系更上一层楼。
太过专注,完全没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王姝结束阵修考试就来找她,却看见人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心里一紧,难道是没考好?
一声“霜霜”将正思考的人拉回思绪,看见是王姝,眼前一亮。
挽住她的胳膊,苦恼开口:“你说如果我得罪过某人,现在该怎么道歉才好?”
“得罪?你说谁啊?”
王姝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是谁,毕竟自从来了这里,张紫霜这张嘴没少得罪人。
都是看在张家大哥的面上,隐忍不发。
“辜长流啊,我不是一见面就说她穷酸嘛。”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足可见心虚程度。
一个清丽的面容展现在脑海,王姝却还是没想通,为何张紫霜的态度发生大转变。
但是本着帮她改善人际关系的想法,还是出起了主意。
“她醉心修炼,寻常物件未必喜欢,不如投其所好,送点丹药法宝。”
“对啊!若我助她早日筑基,那她一定会对我感激涕零。”到时候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只是扯着王姝快步往回走。
她记得来时带了不少东西,有不少天材地宝。
看她兴冲冲的样子,王姝欲言又止,还是压下那事。
罢了,改天说也是一样。
......
天凰宗某处
又是连续几日修炼,辜长流吞下一颗丹药,原本不稳的心神顿时清明。
她与飞霜剑的契合度越发高,现在能将它的威力发挥三成。
若想彻底发挥出实力,除了自身修为提升,还需要配合相应的功法。
她的目光在剑身上停留许久,久到李清河开始汗流浃背。
这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李清河基本摸清了她的脾性。
人前人畜无害,人后满肚子坏水。
被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李清河忍不住往角落里缩缩,悄悄掐断二人联系。
雪白的剑身黯淡了几分,辜长流柳眉微微蹙起,不带任何情绪命令:“滚出来。”
小小身躯瑟缩几下,见她面色升起不耐烦,认命钻出,然后乖巧站在一旁。
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小声愤愤说:“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一记眼刀飞来,浑身一颤,鹌鹑似地将脖子一缩,不再造次。
目光聚焦在飞霜剑上,辜长流细细思索,一把带寒的剑与单体火灵根相冲,使用不当必遭反噬。
极寒之剑,只能配合极寒功法,但这又与火灵根相矛盾。
几乎是一瞬间,一个古老邪恶的术法跃上心头。
“邪修铭文,找到它就有办法变异灵根。”
她与李清河心意相通,此念头一出,后者无比震惊。
要知道,铭文师早已绝迹,留下零星几处传承。
铭文师大多乖张孤僻,行事癫狂,所到之处妖异四起,因此被骂作邪修。
李清河生前行走大陆,曾见过一位铭文师,也是最后一位铭文师。
注意到她的面色煞白,吞吞吐吐,辜长流心道,自己的剑灵果然知道什么。
“有话就说。”
李清河眼中神色复杂,犹豫再三,说:“你找不到的,最后一位铭文师已死,除了他们没人知道如何找到传承。”
“死了?”辜长流眸色渐深,冷声说:“你见过铭文师。”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铭文师在她杀上九重天时,已经是稀罕物,遑论末法时代的今天。
“见过......”
记忆被拉回五千年前,一个风和日丽,浸透血腥的一天。
那时候李清河刚刚踏上中州大陆,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金碧辉煌的仙门,而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厮杀。
原本辉煌的建筑被倾覆,取而代之是高可摘星辰的身躯。
“交出传承,保你全尸!”
浑厚的声音从头顶震来,令她肝胆俱裂,七窍出血。
这威压来自合体境,只是轻飘飘几句话,就让她几乎喘不上气。
“交出传承,保你全尸!”
是另一个方向传来的,同样让人震颤。
处于风暴中心的男子却姿容不减,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李清河看不穿他的修为,只清楚一件事,她见证了历史。
只见男子五指成爪,往心口一摁,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就这样被掏了出来。
他的面色肉眼可见变得灰败,整个人如树木枯萎一般,迅速凋落,只是目光坚毅如铁。
“想要传承?那便来抢啊!”
声音未落,徒手捏碎自己的心脏。
与此同时,无数双大手伸来,在谁都没想到时,那颗心脏骤然聚合、炸开,引起震天动地的爆炸。
携带着血肉的铭文极速运转,一波波撕天般的冲击力眨眼间冲刷了半个大陆。
铭文师自爆,威力堪比合体境大能的全力一击,凡是离战场近的修士皆是重伤。
而处于爆炸中心的三人纷纷陨落,化为齑粉。
铭文师修行艰难,与晦涩铭文为伍,曾因不问灵根资质皆可修炼,而风靡一时。
登天的难度,加上以自身寿命为燃料,也令绝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因此,铭文师被打为邪修一派,人人避之不及。
回忆起昔日种种,李清河仍觉无形威压在心口,心有余悸。
二人皆是良久沉默,直到洞外的声音响起。
“找到了!传承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