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法宝出世往往伴随天地异象，要不是辜长流选在偏远处，还用了阵法刻意掩盖，恐怕所有人都能被夜里的声响惊醒。
一把双向带刃的精致飞剑在洞穴里惊慌乱飞，时不时擦到辜长流。
剑刃锋利异常，只是轻轻一碰，就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飞霜剑的速度快得离谱，若再任由下去，整个洞穴都要被撞塌。
辜长流蘸起手背上的血，凭空画符，符文古老复杂。
“去！”
一声低喝，符文张开，冲着飞霜剑扑去。
意识到不对劲，剑身发出警告似的尖锐鸣叫，不住旋转猛刺。
最后，血字缠住飞霜剑，只一闪，便烙印了进去。
这下才算彻底炼化，现如今飞霜剑与她神识相通，只要她一个念头，就能轻易操纵它。
只不过，使用上古炼器咒有个致命缺陷。
人剑相连，若飞霜剑受损，她就会受到数倍反噬。
辜长流的识海中，此刻多了一把双刃飞霜剑，悬挂在上方，黑雾从识海升起，将它裹在里面。
“哎呦~你这个小丫头是想要本尊的命吗？！”
是从飞霜剑中传出的人声！
辜长流双眸微眯，她倒是没发现炼器的时候有东西钻了进去。
周身散出黑雾，拧成几股牢牢控住飞霜剑，凛声呵道：“什么东西！滚出来！”
下一秒，一团青色东西咕噜噜滚了出来，只有半人高，看上去就像不满十岁的孩子。
是个灵体。
“元婴修为？”
飞霜剑对准她的眉心，蓄势待发。
李清河眼瞧着冰凉的剑尖就要刺上自己，忙不迭解释：“别别别！我有话说！我有解释！”
力道猛地一松，仍是对着她，只是一动不动。
“你最好不要耍花招，否则定让你尘归尘土归土。”
她缩了缩脖子，娃娃脸一白，嗫嚅开口。
“我本是炼器炉里的器灵，一直待在里面，不见阳光。一觉睡醒看见有人拿它炼器，就钻了进去......”
李清河瞧着辜长流脸色，小心翼翼说：“我发誓！我绝没有恶意，只是里面呆腻了，想换个地方住！”
“仅此而已。”
半晌，飞霜剑依旧指着自己，对方表情没有丝毫松动，一咬牙，将身世抖搂了大半。
“好吧，我是五千年前被七绝殿追杀的青山道子，为了同归于尽爆体而死，只剩下残魂苟延残喘。”
说到这，她心一横，既然都这样了，不如拼一把。
反正对方仅凭凝光境就能炼出地级法器，想来本事不凡，不如借她的手重塑肉身。
李清河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箩筐，语毕眼含期待看向辜长流。
“咳咳，本尊生前半步化神，若你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时定许你无数资源。”
李清河说这话的时候，回想起从前叱咤风云，摇杆直了直，语气也不自觉得意起来。
她只当辜长流是有些天赋，初出茅庐的新人，肯定会被狠狠震惊住。
然而......
“青山道子？七绝殿？没听过。”
才五千年就想在她面前班门弄斧，真是稚嫩的令人发笑。
不过辜长流并不打算杀了她，只因她在飞霜剑成形的一刻钻了进去，现在俨然成了剑灵。
伤了她，自己也会受伤。
飞霜剑收回，停在肩侧，她语气戏谑：“不过——”
那双黯淡的眸子瞬间亮起，亮晶晶的，一瞬不瞬看过来。
“你虽然很一般，但是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我的要求不多，只要中州大陆。”
李清河嘴比脑子快，想都没想答应下来，等反应过来时失声尖叫起来。
“小意思......嗯？你说什么？你要中州大陆？！”
“你疯了吧！！！”、
她生前只去过中州大陆一次，那里才是真正的人杰地灵，非神魂境后期不可踏入。
现在这人却说要主宰中州大陆，该说是痴人说梦，还是异想天开。
想到中州修士的恐怖威压，骨子里的惧怕让她浑身颤栗。
辜长流撤去阵法，缓步走出洞穴，徒留剑灵在身后魂不守舍。
“你在开玩笑对吧？没错，你就是在开玩笑。”
李清河紧跟上去，喃喃自语，却又像跟她说话。
辜长流负手，踏着满地银光在山路前行。
残忍打碎她的美梦：“我从不开玩笑。”
“疯了！你真是个疯子！”
李清河顿觉此生无望，仰天长叹，看着悠然背影，转而怒骂。
“疯子吗？”辜长流轻笑，带着几分寂寥，语气反而更加坚定：“成与不成，试过之后才见分晓。”
她的声音清冷，伴着月色清辉，微微侧首，平日潋滟眉目只余冷冽。
“难怪你曾有神魂境实力，却安然龟缩在小小的炉鼎之中。”
那眼神，那语气，那姿态，李清河感受到了实质的嘲讽与......怜惜。
气势顿时弱了下来，心虚着小声辩解：“我那是在等待机会，不然怎么会遇见你。”
辜长流对此视若无睹，信步向前，也不管她的小短腿能不能跟得上。
剑灵不能离剑太远，她无奈加紧步伐跟上去。
还没走几步，前面人猛地刹住。
“进去。”
李清河怔怔，咽了咽口水，然后听话钻进剑里。
心里疯狂吐槽，好凶啊，早知道就不搬家了。
现在倒好，不仅被迫做了剑灵，还与辜长流无意签订了主仆契约。
只要她动动手，不管修为再高也会顷刻灰飞烟灭。
辜长流将她的心思听了一清二楚，哑然失笑，凝寒的眉眼带了一丝暖意。
半打趣半恐吓：“下次骂我之前记得屏蔽联系，不然我听了不高兴，会弄死你的。”
叽叽喳喳声瞬间停下，识海顷刻安静如鸡。
辜长流这才将全部神识覆盖后山。
早在在踏出洞穴时，就隐约觉察到有人在外面，只不过对方并没有发现她也在这里。
后山另一处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穿梭在林间，身着白色新人弟子服，正与一道声音争执。
“这就是你说的传承之地？”他十分嫌弃看了眼周围，除了一些灵植，根本没有任何异常。
“你最好别耍我，要知道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道声音十分生硬，甚至带些不耐烦：“我确定就是这里。”
“那为什么我翻了这么久，连灵波都没感应到，你还说不是耍我！”
声音沉默一下，说：“要找就找，不找拉到，大不了我换个宿主。”
“别换别换！我不说就是了！是我太心急了，再找找，准能找到！”
他似乎很怕被放弃，只能强压着怒气服软讨好，面上因为口不对心而扭曲极了。
辜长流一路尾随，看见这诡异一幕，心中微诧，那人竟能发出两种声音交流。
她将气息隐藏起来，不近不远地继续跟着。
“你们做系统都这么傲娇吗？说换宿主就换，也不考虑成本。”
这个声音很熟悉，让她记起了一些画面。
像是为了印证猜想，他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庞。
“顾宴清？不对，他身上还有一股气息。”
活了这么久，辜长流见过不少怪事，眼前的一切确实新奇。
“听过夺舍换魂吗？”
李清河本在原地画圈圈诅咒辜长流被发现，陡然被点名，扬起谄媚的笑。
“你还真是见多识广，连夺舍换魂都知道。”她撤去屏蔽，看清远处的一切，也是大吃一惊。
“他怎么有两个魂魄！”
使劲揉了揉眼睛，努力看清顾宴清的本质，却一无所获。
辜长流一边偷听，一边说：“只有一个魂魄，另外一个是高级修士种在他体内一缕神识。”
“带着令人厌恶的气息。”
辜长流本想多听一会，可另外一道声音却怎么不肯再开口，只能作罢。
她跟着顾宴清兜兜转转半天，直到目送他回去才离开。
只是，离开之前，悄悄留下了一缕处理完气息的神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一个月未见，顾宴清就性情大变。
要知道，在众人口中，他是一位沉默寡言的天才少年。
究竟是本性如此，或是被夺舍换魂，还有待考究。
再加上他身上的那缕神识，足以引起辜长流十二分警惕。
到洞府时，已经日上三竿。
辜长流突然消失一个月，没人觉得奇怪。
毕竟修士这样做一定有缘由，要么突破瓶颈，要么炼器炼丹，要么外出历练。
张紫霜最先注意到辜长流的变化。
辜长流从门口逆光走来，周身空气被冻结，令人无法忽视。
她看起来更强了，纵然修为还是凝光境五层。
究竟是什么变了，张紫霜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更加拒人以千里之外。
一个要进去，一个要出去，二人擦肩而过时对视一眼， 默契颔首，全当打过招呼了。
辜长流对这个室友印象不深，只知道是黎国大小姐，平等嫌弃每一个人。
洞府另一角，周轶也刚结束修炼，比她早到一会。
辜长流看见她面色红润，内府已经完全修复，倒退回凝光境一层的修为也拔高到了五层。
看样子已经吃了林楚之带回来的大跃升丹。
周轶含笑招呼她，拉着她坐下，感激不已，说：“多亏了你，否则怎么会这么顺利拿到丹药，我也不能这么快恢复。”
她与张紫霜的高傲不同，性格温婉亲人。
“救命之恩，涌泉相报，以后若有需要，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辜长流低头看了眼交握的双手，一瞬失神，很快恢复正常，不着痕迹抽出手。
淡淡说：“你误会了，那天我只是路过......”
“我知道，我知道！”周轶又将她的手拉回，握的更紧，目光灼灼说：“你本可以丢我在那里自生自灭，可还是带了回来，仅是这点就够了。”
暗暗用力抽了抽，没抽回来。
表情闪过一丝尴尬，辜长流很清楚自己救她是为了什么，根本受不起她的感谢与报恩。
赤诚之心，务必以心相交。
她此刻心里慌张极了，而她的反应全部被李清河看在眼里。
瞬间好了伤疤忘了疼，兴致满满打趣起来。
“你好心虚啊，是不是背着人家做了亏心事？老实交代！”
她自始至终不认为自己的主人身份，二人地位平等，将昨晚被威胁的话抛之脑后。
熊熊的八卦之火燃起，连珠炮似的追问。
直到饱含神魂之力的威压降下，又立刻萎靡下去。
怯怯嘟囔：“切！只会武力压迫，我看就是心虚了。”
辜长流一记眼刀飞来，下意识滑跪，忙不迭说：“我错了，我掌嘴，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我放了个屁。”
这才收回威压，一把抽出被握红的手，深呼吸，平静说：“救你的补偿林楚之已经还了，你非要报恩就找他吧。”
说罢，落荒而逃，徒留周轶呆滞在原地。
她不明白，为什么辜长流反应如此激烈，就好像她是第一次与人亲昵。
微微一想，周轶断定，自己的这个室友一定是因为出身不好，心里自卑，这才觉得自己不配。
目光逐渐怜悯，真是可怜啊。
英雄不问出处，她无需自卑，一个报恩计划在心底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