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贞努力回忆与自己在江边作别的柳敬,对那官差道:“他着一身素白色衣裳,头发半披着,一半用发带扎了,样貌是极其秀雅清逸的,身上背着一个布兜,气质嘛,比起普通书生,自然是更加出众,更加文雅,就像谪仙下凡一般。”
顾渝听了彦贞的话,没忍住,剧烈咳嗽出声。
小官差连连点头,附和彦贞道:“如此,那我们定能在人群中一眼识得这位鹤立鸡群的公子。”
彦贞被小官差的话逗乐了:“对,他就是这样的,不难找吧?”
顾渝暗自道,这随便往街上一扫,如柳敬这般打扮的人多了去了,也就在彦贞眼里,柳敬才算得十二万分的出众,一眼就能认出吧。
小官差是个没数的,居然回答彦贞不难找,只要彦贞等三日就会有结果。
如此,彦贞就可以耐心等上三日了。
出了府衙,彦贞总有些不放心,便寻思着自己也去这些客栈里问问,毕竟祁京的客栈都集中在玉带河两岸,说不定他就先遇着柳敬了。
寻了一个下午,彦贞一口茶水也没喝,什么结果也没有。
路过一家茶水铺子,彦贞同顾渝拐了进去。
彦贞要了两碗乌梅汤和顾渝随便挑了一个地坐下,这才刚落座,彦贞身后就传来几个妇人的交谈声。
一妇人神神秘秘道:“你们知道吗?月莱客栈的老板失踪了!”
另一妇人花容失色:“啊哟,杨娘子,你可别吓人!”
那唤作杨娘子的妇人:“这可是我家做报纸那儿子亲口和我说的,你要不相信,你明天可以开报纸去。”
原本半信半疑的妇人在知道那杨娘子的儿子为做报纸的喜虫后,哪里还敢怀疑:“这是怎么失踪的?那位老板一向人缘很好啊。”
杨娘子压低了声音:“奇怪吧?听我家儿子说,似乎是有个什么要紧的人在他那客栈上住过,然后那人让仇家杀了,这才牵连到老板身上。”
另外的妇人:“谁知道,兴许又是某位贵人的手笔,这年头在祁京生活可真不容易,杨娘子,你还是少说些吧,谁知道哪天一个不小心,自己就先失踪了。”
杨娘子赶紧闭了口,安心吃果子喝茶了。
往后几日,彦贞都出来寻柳敬,把祁京的客栈都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柳敬,并且彦贞也没有看到那月莱客栈。
第三日,彦贞来到府衙,官差这边也没有柳敬的消息,就当彦贞焦急万分时,彦眉的人来了,彦贞刚回了自己住的客栈,就让彦家子弟五花大绑送上了马车。
彦贞瞪着顾渝:“顾渝!谁让你把他们叫过来的?”
顾渝也是为难,可为了大局,只能选择先送彦贞回府。
顾渝上了马车,做好了接受彦贞的狂风暴雨的准备:“公子,这边会有三名彦家子弟替公子继续寻找柳敬,公子还是回府吧。”
彦贞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没办法出手打顾渝,彦贞提起脚踹到顾渝脚上:“你等着!回府后再说!”
马车拉着彦贞,出了祁京,得不到柳敬任何消息的彦贞焦急上火,彦贞把头伸出车窗,看着逐渐远离的祁京城门,心里是一万个不爽,要是柳敬真的出了事,他又该怎么办,现下柳敬的母亲吊着一口气就等着柳敬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彦贞想起柳夫人对他交代的话来,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心思。
噩耗传到彦府时,是在彦贞回到彦府的次日,被彦贞派遣去服侍柳夫人的侍女来报,柳夫人是在夜里睡着时离的世。
彦贞急匆匆的赶到小院,隔壁的王婆子已经带了许多人来料理柳夫人的后事。
看着躺在床榻上安详入睡的柳夫人,彦贞有些自责,他还是没能把柳敬从祁京带回来见柳夫人最后一面。
回想起与柳夫人见的最后一面,以及柳夫人交代的话
王婆子看着呆在一旁的彦贞问到:“柳敬这孩子呢?”
彦贞忍着发酸的鼻尖道:“他…我上了祁京,没找到他人…”
王婆子:“这可怎么办?谁来主持丧事?”
彦贞:“我来吧。”
我婆子看着彦贞,半信半疑,这孩子能成事吗?况且他也只是柳敬的兄弟。
经过邻里一番商量后,还是决定让彦贞来操持丧事,柳夫人唯一的亲人就是柳敬,现如今这柳敬不在,只有一个愿意帮忙的有钱公子哥,那也好。
什么棺材,纸钱,蜡烛…都是要花银子的,普通百姓一整套做下来,花去的银子于他们而言是非常巨大的。
彦贞也没有时间休息,让王婆子带着他把一套丧事流程给熟悉了,晌午得了空,彦贞又马不停蹄的带着府上几个侍从忙着买纸钱,蜡烛,白布。
看着进出小院,忙里忙外的彦贞,街坊邻居都传疯了,大家都在猜测这彦贞到底和柳敬是什么关系,还有这柳敬,素日里看着挺孝顺的,怎么这会子去了京城,就忘了家里的母亲。
被彦贞留在祁京的彦家子弟来了书信,也没有找着柳敬,他们估摸柳敬可能和老陈住到别人家去了。
彦贞让他们继续找,务必要把柳敬带回来。
彦贞心力交瘁,红润面色尽失,忙活了一整天,彦贞总算是回了彦府。
刘婆子端了茶水上来,彦贞一口气喝了一壶茶。
刘婆子看着满头大汗的彦贞递去手帕擦拭:“贞哥,虽然那柳娘子是柳敬的母亲,但这些琐事贞哥可以让下人来。”
彦贞:“我不放心,况且柳敬是…我最好的兄弟,柳夫人待我也好,我理应如此。”
刘婆子:“是了,咱们贞哥,重情重义。”
彦贞放下茶盏,洗漱完毕,一觉睡到了天亮。
丧事在彦贞努力的操办下倒也正常进行着,直到柳夫人下葬那一日,彦家子弟还是没有找到柳敬。
柳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消失了。
担心,恐惧纠缠着彦贞,彦贞在初夏的雨里发呆。
是顾渝的话,拉回了迷失在自己思绪里的彦贞:“公子,下葬是需要至亲送行的。”
彦贞转身,眼里撇去了非常的悲伤,他疾步来到小院,在众人注视下,彦贞穿起了本应该是柳敬穿的白色孝衣。
众邻里四下议论,已有人开始咒骂柳敬没有孝心,连母亲发丧也不肯回家看一眼。
又有人拦住彦贞,有理有据说:“这位彦公子,敢问你是柳夫人的什么人?为什么要替柳敬来办理丧事?”
随即有不少人又接着说:“就是了,今天下葬不应该是至亲来吗?”
彦贞听了众人的议论,压住火气,他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担心柳敬,可柳敬就是找不到啊,彦贞连忙解释:“柳敬他在京城可能出了事,所以才一直找不到…”
话已至此,知道实情的一些邻里不再咒骂柳敬,而是扼腕这一对苦命的母子。
而还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邻居居然还起了哄,质问彦贞为何要这么做。
彦贞系好腰间固定孝衣的麻绳,铿锵有力的坚定回答:“柳敬他未来就是彦家的夫人,所以此番,夫代妻行孝,诸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此话一出,惊压四座,竟然是这层关系,也难怪彦公子如此上心,亲力亲为。那么夫代妻行,倒也算是合了礼教。
这下彦贞可算是让这些人都闭了嘴,而彦贞身旁的顾渝已经不知道怎么收场了,不需半日,只怕是柳敬要嫁到彦府的事情就要传便了泰元府。
顾渝一脸愁容,他在思考怎么好沈夫人以及彦知府交代此事。
彦贞提了纸钱,招呼着侍从抬起棺材,带着顾渝出了小院
五月的泰元府,下起了淅沥小雨,顾渝打着伞,彦贞跟在抬棺材的侍从后面,彦贞手里还提着装满纸钱的篓子。
白色的纸钱落到雨里,沾了水,极速下落。
柳敬到底去了哪?倘若一直这么找寻不到,他又应该怎么办?
柳敬成了彦府准媳妇这事传到沈夫人处时,沈夫人和彦眉正在吃茶。
两个人都露出了一样惊异的表情。
这事是上街买菜的婆子听说后,回来又告诉刘婆子的。
刘婆子也是一惊 ,反反复复问了好几遍那个买菜的婆子,也才确定这事的确是从贞哥那来的。
沈夫人知道最近彦贞在忙柳夫人发丧的事情,沈夫人还给了彦贞银子添置发丧需要的烛火。
可沈夫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会从彦贞那传出这样的胡话。
那柳敬与自家儿子不过是相知相识的好兄弟,这么就突然成了自家的儿媳妇?
彦贞一回了彦府,就让刘婆子叫到了母亲跟前。
沈夫人沉着脸色,让彦贞跪下:“你上次偷偷去祁京那事,也就算了,可今天闹得满城风雨那事,你给母亲解释解释!”
沈夫人气急了,说的每一句话都充斥着怒气。
彦贞见母亲此时的模样不敢忤逆,便道:“当时…他们非说什么至亲才能发丧,我就恼了,就出此下策,说柳敬是彦府未来的媳妇。”
沈夫人听了彦贞的话,还算解释的通,于是也就没有那么生气了,但彦贞还是太年轻气盛,做事太浮躁了,此番若不小惩,将来恐怕会酿成大错。
彦贞被沈夫人命令到书房里罚跪,彦贞有些不服气,闷闷不乐的的去了书房。
彦贞走后,彦眉没忍住,笑出了声。
沈夫人问她笑什么。
彦眉说:“其实,如果真的如此,只要能除去那柳敬的不光彩身份,眉儿倒也觉得没什么不妥。”
沈夫人:“谁知道呢,要是真查出来那柳敬杀过人,谁敢让贞哥把他娶过门?”
自从彦贞与彦眉相认后,彦眉便搬到府里住下,但香云山要务在身,彦眉也要时时出入彦府。
依彦眉来看,只要弟弟喜欢,她这个做姐姐的都是支持和肯定的。
况且彦贞又不是傻子,都这么大了,自然也会明辨是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