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远帝胸膛起伏，连一贯沉着冷静的声音都气得发抖不已。
“宋启瑞，睁大你那双吃干饭的眼，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帝王激动之下甚至破了音，偌大的公堂之上，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唯有宋启瑞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朝着地上看去。
这个蜡丸，瞧着怎么这么眼熟？
他哆哆嗦嗦地伸手将蜡丸拿在手里。
蜡丸的表面已经被捏开过，又胡乱合拢在一起，很容易就能看见里面放着的一张小纸条。
宋启瑞将纸条打开看了一眼，便发出一声短促的吸气声，身子猛地一晃便倒了下去！
怎么可能？
连忙撑住地面才没让自己摔得太惨，宋启瑞心口狂跳，一双眼竟然下意识地朝着祁华昭的方向看了过去。
莫如柳从他捡起蜡丸，便一直在看着宋启瑞的动作，见状也习惯性地跟着转过了脑袋。
许久不曾言语的祁华昭终于重新上前两步，走到了睿远帝身边。
他并未言语，一双眼也飞快地掠过莫如柳，静静地和宋启瑞对视着。
从头到尾，祁华昭从未露出过半点惊慌神情，显然今日这一幕，早就在他的预料当中。
宋启瑞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感到牙关也在控制不住地抖动着。
他虽然总是听闻祁华昭盛誉满身，也对他有招揽之心，可却还是倚仗着年龄地位，只将祁华昭当做小辈。
可眼下的情形，却如同一盆冰水，狠狠地浇在宋启瑞的脑袋上。
他忍不住再次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纸条。
那是他和假胡嬷嬷通信往来的证据。
也就是说，早在这假嬷嬷被祁华昭的人救走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才是幕后之人了。
而祁华昭居然能隐忍这么久，甚至不惜以自身为诱饵，等待他这条大鱼咬钩！
宋启瑞的喘 息又变得剧烈起来。
原来是他中计了！
现在该怎么办？
“说吧。”
宋启瑞半晌不曾言语，睿远帝将他的表情变化看在眼中，又冷冷地开了口。
“你还想怎么说，让朕听听，是谁还要对不起宋老将 军？”
睿远帝从不否认宋家在边关所做出的牺牲和换来的功绩，否则也不会对将 军府处处优待，可若是宋启瑞被捧昏了头，自以为可以仗着战功肆意妄为，睿远帝也不介意让他好好清醒一下！
宋启瑞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
这该如何是好？
“微臣、微臣……”他支支吾吾地犹豫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睿远帝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看向宋启瑞的时候越发居高临下。
“怎么，编不出来了？”他语气中的兴师问罪之意已经不能再明显。
宋启瑞浑身已经被冷汗浸湿，自己却一无所觉，只一双眼睛咕噜噜地转得飞快，正在拼命想着解决之法。
他绝对不能就这样认下——
宋启瑞的眼神忽然落在已经被自己攥成一团的纸条上。
“陛下！”他如获至宝般将纸条举起，“这，这纸条是那嬷嬷写给宋府的！”
“所以呢？”
睿远帝见他这般，十分没好气地看过去，“难道你觉得朕没有看过？”
这是死到临头，开始胡言乱语了？
宋启瑞急得伸直了脖子，“这纸条不曾标明收信人，微臣，微臣从来没有收到过！”
还好他向来谨慎，关键时刻还算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睿远帝默了片刻。
那纸条的抬头的确只写着宋府，可镇西将 军府也只有宋启瑞一个主子——
想到了什么，睿远帝的表情忽然有了一瞬怔愣。
宋启瑞眼中也在同时滑过一丝犹豫，却还是很快开了口。
“此事，此事怕是与启年有关。”
宋启年，宋家最小的孩子，自从断了双腿，自知再不能建立功勋，便闭门不出，呆在将 军府最偏僻的院落里。
莫如柳讶异地刚抬了抬身子，随即又反应过来，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宋将 军这是要“大义灭亲”？
连自己的亲生弟弟都能拉来背黑锅，当真是心狠无情之人。
就连祁华昭眼底都闪过一丝讶然。
“陛下！”
被众人遗忘许久的郭嬷嬷这时候也忽然出了声。
接收到老爷的信号，郭嬷嬷便是再胆战心惊，也只能壮着胆子开口打碎这屋中凝滞的氛围。
睿远帝皱着眉头看了过去，未发一言，郭嬷嬷却感到膝盖又开始发软。
她索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奴婢，奴婢交待！”她浑身发抖，额头抵在地上，“让奴婢做这一切的，都，都是二老爷！”
宋启瑞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又马上装出一副震惊至极的模样：“什么？当真是他？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郭嬷嬷跪在地上，骂在心里。
“奴婢只是下人，二老爷吩咐，奴婢也只有照办的份儿！”她咬着后槽牙才把话说的客气几分。
宋启瑞重重地搓了一把脸，失力般地坐在地上，眼底尽是颓丧之意。
“怎么会……怎么会呢？”他状若失神地喃喃自语着。
睿远帝将两人的表现都看在眼中，面上并未流露任何表情，又看向郭嬷嬷，“宋启年为何找你帮忙？”
郭嬷嬷又是一阵哆嗦，而后才小心翼翼地道：“奴婢奉大夫人的意思，每月去二老爷院中添置东西，时间一长，二老爷便认识奴婢了……”
这话听着挑不出毛病。
睿远帝不再作声，收回目光，又不着痕迹地和祁华昭对视了一下。
祁华昭又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他也没想到，宋启年竟然会将废了双腿的弟弟拉出来做筏子。
睿远帝又一皱眉。
“来人！”他扬声向外，“到镇西将 军府去，请宋二过来！”
宋启年是半个时辰之后才到达大理寺的。
他双腿尽废，只能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行走，便是有大内侍卫在侧，也花了不少功夫。
好不容易才被抬着进了公堂，看着宋启年死气沉沉，苍白孱弱的模样，睿远帝一时间都没能开口责问。
宋启瑞咬着牙扑了上去。
“你为何要这般害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