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一直站在门外,将屋中两位主子的交谈全都听在耳中,早就知道自己要大难临头。
听着宋之霜的质问,她双腿发软,连滚带爬地进了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小姐……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她扬手几个响亮的耳光扇在自己脸上。
“方才小姐的模样瞧着凶险,老奴担心得很,不敢,不敢提起……”
宋之霜从前厅被送回来后,对那边便是一无所知。
她身下见血,一度昏迷过去,吴嬷嬷虽然看出李源没干好事,回来看着宋之霜那可怕的模样,硬是不敢提起。
万一把人更气出个好歹怎么办?
吴嬷嬷万万没想到,自家小姐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姑爷说话却一点儿都没顾及!
“到底怎么了,说!”宋之霜这会儿完全顾不上自己的情况,拍着床板恶狠狠地命令。
吴嬷嬷战战兢兢地把在前厅看到的一切,包括祁华昭那含义不明的态度都说了出来。
宋之霜听罢闭了闭眼,心中已是绝望一片。
李源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脑子里只有这下三滥的腌臜主意!
还有吴嬷嬷!
“你可知道,若是我早些得知发生了什么,方才便不会被夫君问得哑口无言?”宋之霜紧紧揪着被子一角,关节攥得发白,“嬷嬷,你怎么能这般糊涂!愚蠢!”
吴嬷嬷趴在地上,涕泪四流,不住地磕着头:“是老奴糊涂!是老奴愚蠢!”
她认错的态度太好,宋之霜却觉得心头的火烧得越发旺盛,郁气没个发泄的出口,堵得她浑身发抖。
被祁华昭看见她找来相看的人轻薄莫如柳,他会怎么看待自己?
偏偏她已经错过了解释的机会!
“滚,滚出去……”宋之霜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吼出声,“滚!现在就滚!”
“小姐您——”
听出她语气有异,吴嬷嬷慌忙抬起头,刚想劝,一个枕头便迎面而来。
“滚啊!”
宋之霜嘶吼一声,双眼赤红,见手边没了能砸的东西,一掀被子便翻身下床。
吴嬷嬷吓得神魂俱裂,连忙起身要扶,下一刻却见着宋之霜两腿一软,重重摔在地上。
“小姐!小姐您怎么样?”
“快来人!请府医,夫人又见红了!”
……
祁华昭这会儿还不知道主院又开始鸡飞狗跳,他回到书房,温嬷嬷正等在那里。
方才见她号脉之后的模样,祁华昭便知道温嬷嬷有话要说,也不客套,径直点点头,“嬷嬷讲吧。”
温嬷嬷躬了躬身便开了口。
“老爷,夫人的确是怒火攻心,但致使见红,更重要的还是,还是药物所致。”
闻言,祁华昭挑了挑眉:“嬷嬷可否说得详细些?”
温嬷嬷皱起了眉头。
“夫人 体虚,这一胎本就难养,老奴方才看夫人脉象,似乎是用错了活血的药材。”
“似乎?”祁华昭又捕捉到了这个词。
温嬷嬷医术精湛,甚少有这般不确定的口吻。
温嬷嬷自己的语气也有些纠结:“应是药量不多,夫人脉象上也是隐隐约约,或许是香囊里没注意……”
这话本该说给宋之霜,好让她检查一番,可有不少前车之鉴,温嬷嬷方才在主屋之中并不敢冒失。
祁华昭神情怔忪,倒是想起一件事。
莫如柳身上今日似乎并不是熟悉的梨花香气……
“我知道了。”
顷刻间明白过来,祁华昭收敛情绪,朝着温嬷嬷点了点头,又照旧让她保密。
“不知此事对夫人腹中胎儿可有影响?”他忽然又想起一事。
温嬷嬷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老爷,”她忍不住道:“那,那孩子已经坐稳了,若是没有意外,日后定是越来越稳当……”
这孩子绝非尚书府的血脉,可越长越大,却又是一条性命。
温嬷嬷的表情很是纠结。
“这样就好。”
祁华昭却无比平静,眼底甚至还带着坦然。
“这孩子当然要平安无事才好。”
否则,宋之霜的罪证从何而来?
温嬷嬷打了个哆嗦,还想说什么,院中却忽然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吴嬷嬷一头冲了进来,身上血迹斑斑,神情惊慌。
“姑爷,温嬷嬷!夫人又见红了!”
尚书府中因着宋之霜两度出事,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莫如柳听见这消息便心念一动,立刻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带着春茗离府而去。
宋之霜安排的下人果然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人来人往,乱成一团,正方便她行事。
“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春茗跟着莫如柳上了车行雇来的马车,摇摇晃晃之间,一头雾水地问道。
莫如柳将车帘掀开一角,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
“宋家别院。”
她们中午才出发,抵达别院的时候,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
打发车夫离开,春茗正要上前叫门,却被莫如柳一把按住。
“跟我来。”她朝着某个方向指了指。
宋之霜回京之后,这里便恢复了门庭冷落的模样,别院外空无一人,因而也不会看见莫如柳和春茗贴着墙根绕了小半圈,在某处停留下来。
“你在这儿看着,若是有人来便喊。”莫如柳指了指墙下一处阴影,低声道。
“那小姐您呢?”春茗晕头转向,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连忙拽住莫如柳的袖子,“小姐,您到底要干什么?”
莫如柳抬头看了看灰扑扑的院墙。
“我要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她必须弄清楚,在胡嬷嬷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今晚是个阴天,随着天气转暖,夜间无风,不免有些沉闷。
莫如柳在一片暗色的掩护下翻进别院,落脚的地方正是那小池塘附近。
此处幽静,莫如柳的到来悄无声息,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别院中的下人已经所剩无几,莫如柳躲躲藏藏,顺利往胡嬷嬷所在的破落小院而去。
到了这边,便更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小院静静立在原处,屋中一片漆黑,莫如柳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抬手轻推一把。
木门敞开,露出里面空空如也的院落。
“胡嬷嬷?”莫如柳眉头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