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字，莫如柳每逢入夜的时候，也没少在祁华昭口中听到。
她的思绪顿时变得更加纷乱。
祁华昭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宋之霜的这个计划？
毕竟就连莫如柳都觉得这计划着实有些荒谬，操作起来更是漏洞百出。
可若是祁华昭已经发现了她们的所作所为，这般反应又是怎么回事？
莫如柳想象中的暴跳如雷的场景不光没有出现，还和眼下大相径庭，她的眉头不自觉地又皱了起来。
母亲出事之前，她最希望的便是能让祁华昭对自己生出兴趣，可如今却是时过境迁。
若是她当真歪打正着，眼下又该如何是好？
心如乱麻地被送到屋中，莫如柳在椅子上坐下，春茗在祁华昭的指示下取来药箱，又轻轻地掀开了她的衣摆。
莫如柳的脚腕已经高高肿起，皮肤下还有不少血丝，明显伤得不轻。
春茗不由得惊呼一声，加快了手中的动作，莫如柳却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抬头朝着祁华昭看了过去。
祁华昭也在朝着莫如柳垂下目光，二人视线相撞，又双双避开。
“抱歉。”祁华昭喉结滚动，开口时带着几分艰涩。
若不是他有意试探，莫如柳也不会伤成这般模样。
听着祁华昭的道歉，莫如柳眼底却有异光闪过。
祁华昭在习武一事上向来是严格无情，这些日子两人对招，他出手伤人也有过，怎么偏偏要在今天这件事上道歉？
心念一动，她再转过目光，想着脚腕的疼痛，眼中便盈起了三分泪意。
“姐夫莫要这样说，都是如柳的错……”
蹙起眉头，一脸愁绪，莫如柳抽抽搭搭，连语调都跟着变得惶惶不安。
“如柳实在是，实在是不该来与姐夫习武，耽搁了姐夫这么些日子的功夫，竟然还是全无进步，不光如此，还又惹出这样的乱子……真是给表姐丢人，让宋家蒙羞。”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索性将脸埋进了手掌之间，肩膀抽 动，仿佛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祁华昭敏锐地听出了些什么。
又是表姐，又是宋家，只是摔了一跤，何至于想到这样严重的地步去？
莫不是在暗示他什么。
祁华昭纷乱的思绪忽然有了一瞬清明。
抛开莫家身份不明这一点，莫如柳本就式微，又寄居宋府，由宋之霜亲口提点送到尚书府来小住，陪伴表姐假，夜间混淆身份才是真。
细看这一系列动作，莫如柳在其中绝对被动，极有可能是受到胁迫。
想到这儿，祁华昭越发清醒。
好端端的女子却要被迫做下这样的勾当，若是一切属实，宋家当真是心狠手辣，可恨至极。
祁华昭又朝着莫如柳举起的掌心看去，果然从指缝中窥见一丝若有若无的光芒。
“夫君！”
宋之霜的喊声从屋外传来。
莫如柳的心又哆嗦了一下，忍不住微微抬起头，想看看祁华昭有没有看出自己的暗示。
她当着吴嬷嬷的面儿被祁华昭背进屋中，只要宋之霜知道，母亲恐怕就要遭殃了。
莫如柳别无他法，原本还想暂时和祁华昭拉开距离，从长计议，眼下只能这般挑拨离间了。
好在祁华昭对宋之霜的态度也并非是表现出来的那样。
人人心怀叵测，她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只能赌了。
莫如柳抬起头，却只来得及看到祁华昭匆匆转开的视线。
“夫人怎么过来了？”
思绪被打断，祁华昭转头看向宋之霜的时候，眼底还带着尚未褪尽的锋芒。
宋之霜被他锐利的目光看着，不由得脚下一顿。
祁华昭已经很久没有朝着她露出这般审视的目光了。
“夫君，你，你怎么了？”宋之霜忍不住皱了皱眉。
下一刻，她便看着祁华昭的眼神掠过自己，朝着身后的吴嬷嬷而去。
“表小姐不慎扭伤了脚腕，嬷嬷倒是跑得痛快，我还以为是急着求医问药，原来是赶着去通传消息，怕不是想以此掩盖自己失职吧？”
情况未明，祁华昭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冷冷地看着吴嬷嬷。
“昨日大雨之时，吴嬷嬷却又不急着去取衣裳，而是在这院中伸头缩尾，躲躲藏藏，不知道都在做些什么。”
“更别说表小姐习武之时，你从来便是偷奸耍滑，夫人放你在表小姐身边，便是让你当甩手掌柜不成？似你这般的刁奴，实在可恨！”
说到最后，祁华昭语气中不免掺上了几分真情实感的厌恶，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因何而来。
吴嬷嬷瑟瑟发抖，站在原地连一动都不敢动。
宋之霜的表情也算不上好，看着面沉如水的祁华昭，她的心跳也渐渐加快了起来。
“还干站着做什么？”宋之霜忽然厉声朝向吴嬷嬷：“姑爷的话没听到吗？我竟然不知，你私下是这般阴奉阳违的做派！”
闻言，吴嬷嬷便知道这口黑锅自己今日必须得背，反而松了口气，顺从地躬下 身子。
“夫人饶命啊！老奴，老奴也是一时糊涂，实在是上了年纪，心有余而力不足……”
“都是借口！”
余光看见祁华昭要开口，宋之霜连忙又拔高了几分声音：“吴嬷嬷，你太让我失望了！现在就回院里去，到外面站着好好想想，我没回去之前，哪里都不许去！”
“老奴这就回去认真反省！”
还没等宋之霜话音落下，吴嬷嬷干脆利索地认下罪名，转头便离开了书房。
宋之霜注视着她踉跄的身影，背对着祁华昭，不由得也露出几分忐忑不安。
却正是错过了祁华昭彻底晦暗下去的脸色。
旁观了方才这主仆相护的场面，更是让祁华昭确定了宋家才是背后之人。
他收回目光，重新朝着一旁的莫如柳看去。
与此同时，宋之霜也扭过身子，察觉到祁华昭的动作，心下又是一惊。
她咬紧牙关，挤出一副关切的模样。
“妹妹怎么样？伤势可还好？”
随着宋之霜小步上前的动作，莫如柳的肩膀又是一阵颤抖。
“表姐，我没事……”她的回应声细若蚊蚋，整个人也往后缩了缩。
宋之霜俯下 身，状若查看她脚腕的情况，一双眼却淬满了毒辣的光，一边悄悄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