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大人口口声声说宣宁街凶杀案与镇西将 军府有关，可有什么切实的证据不曾？”
深吸一口气，宋启瑞只能将这话说出了口。
他筹备许久，本来打算在最关键的时候，给祁华昭最致命一击的计划，只能提前用在此处了。
只是为了自保，效果肯定没有预想当中的好。
想到这儿，宋启瑞眼底的狠辣又重了两分。
他毫不遮掩地抬起头，又对上了祁华昭的目光。
“郭嬷嬷能和山匪扯上关系，难道也能和杀人的凶徒扯上关系？请祁大人替本将解解惑吧！”
闻言，祁华昭面上掠过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
“看来宋将 军也知道，仅凭郭嬷嬷一人之力，想完成那些事情有多困难，是不是？”
宋启瑞又噎了一下，表情有些悻悻的。
“来人，传证人上来。”祁华昭不再和他多话，转而又朝着屋外扬声吩咐。
这一回公堂上等待的时间稍微有些长，直到宋启瑞有些耐不住性子，频频转头向外看去的时候，一阵脚步声才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
这脚步声听着有些特别，一轻一重，一长一短，片刻后走进众人视线的便是个跛脚的嬷嬷。
她穿着打扮还算干净，可看着此人被烧得焦黑，已经分辨不出面容的模样，屋中的氛围还是忍不住有些躁动起来。
“你是何人？”就连睿远帝都皱了皱眉，沉声问道。
“回圣上，这便是宣宁街十五号中住着的老妇人，自述姓胡，是……是随莫姑娘一同到将 军府投靠的奶嬷嬷。”
说这句话的时候，祁华昭声音微顿，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犹疑。
莫如柳站在他身后，看不见祁华昭面上的表情，却先皱了皱眉。
祁华昭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并非是真正的胡嬷嬷了吗，为何还要传她前来？
还没等她想清楚，睿远帝的目光便朝着莫如柳淡淡地扫了过来。
只是一点锋芒，便足够让她警醒，莫如柳连忙垂头。
“这脸是怎么回事？”睿远帝又道出一句。
开口之人仍是祁华昭，“胡嬷嬷自称得罪了宋府之人，被报复至此。”
睿远帝的眼神便又沉了几分。
“说，”他看向下方的胡嬷嬷，“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有朕给你做主！”
闻言，众人的目光一时间全都落在了胡嬷嬷的身上。
胡嬷嬷显然也很紧张，整个人不住地哆嗦着，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您，您是皇上……？”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向睿远帝。
睿远帝点了点头，见状，胡嬷嬷抖得更加厉害。
这模样看着实在可怜，旁边的官差见状正想伸手搀扶，却听见扑通一声，胡嬷嬷便猛地扑 倒在地上。
“皇上！求您给民妇做主！民妇压根就不是什么胡嬷嬷！”
“啊？”
听见她这句话，屋中终于控制不住地响起几声低呼。
宋启瑞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却猛地松开了，人也有些失力，却还得极力压制着嘴角的笑容。
成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方，睿远帝微微眯起双眼，似乎在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妇人。
“胡嬷嬷”仍然跪伏在地上，哭声凄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皇上！民妇乃是京城外小马村的村民，早早死了丈夫，唯一的女儿也已经出嫁，平日只有我一人在家中独居，”
“不知是哪一日，我到京城来买些东西，在路上被人忽然打晕，再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那位大人！”
说到这儿，她猛地抬起头，用手奋力指向祁华昭的方向。
“他对我说有事要 我帮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态度好得很！可民妇刚一点头，他，他便让人把民妇的脸烫成这幅模样！”
“之后，他又把我带到一座房子里，让我记了很多东西，假扮一个叫胡嬷嬷的人，还，还说……”
“还说什么？”
“胡嬷嬷”话说到关键之处忽然顿住，睿远帝忍不住追问道。
“还说等今天这样的情况发生，就让我假扮胡嬷嬷，说那些假话，给宋将 军府泼脏水。”假胡嬷嬷的语气渐渐低了下去，一副胆气已破的模样。
屋中一片寂静，几乎落针可闻，人人面上都挂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听这嬷嬷的话，祁大人是构陷宋将 军啊！
众人看向祁华昭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复杂。
“祁华昭！”
看火候差不多，宋启瑞终于出了声，他双目圆睁，带着无比愕然的神情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似乎已经无法自控。
“老夫，老夫哪里对不起你？竟然让你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害人！”
今日的惊险不是作假，宋启瑞的眼眶红得很轻松，声音里也带上了一抹哽咽。
“你我在朝堂之上并无罅隙，我将女儿嫁到尚书府，如今她正身怀有孕，于公于私，你为何要这样做！”
撕心裂肺地问着，他的吼声却忽然一顿，“难道，难道是因为纳妾——”
说出关键之处，宋启瑞立刻住了口，却已经让安静的屋中能听得清清楚楚。
官差和侍卫们忍不住开始联想。
他们也早就得知祁夫人有孕，不能陪在夫君身边，这种情况之下，自己做主给夫君纳妾的不少，主君自己纳妾也不是没有。
难道是祁夫人不愿让祁大人纳妾，所以娘家遭到了报复？
祁大人会是这么急色又小心眼的人？
往日里虽然看不出什么，但人不可貌相，一时间，望着祁华昭的目光又多了不少含义不明的内容。
莫如柳也在看着祁华昭。
她着实不明白，先前胸有成竹跟自己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人，为什么要眼睁睁地放任一切发生——
莫如柳忽然一怔。
祁华昭垂着脑袋，用余光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他方才说过的话忽然又在莫如柳脑海之中响起：说你力所能及的就好。
莫如柳打了个哆嗦，好像明白了什么，想再验证，祁华昭已经重新低下头去。
公堂之上，睿远帝的脸色已经黑得吓人，宋启瑞正要继续开口，一道惊诧欲绝的声音却忽然插了进来。
“那，那胡嬷嬷去了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