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之中,此时已经酒过一巡,方才的紧张气氛散开,取而代之的则是渐渐响起的欢声笑语。
祁华昭稳坐主位,时不时便有客人上前敬酒奉承,他一一应下,来者不拒,只是那双眼眸依旧没有太多温度。
年轻的刑部尚书虽然有为,但性子实在太冷,待酒敬过一轮,他身边便渐渐清静下来。
秀山寻了个机会走到祁华昭身边。
“怎么样?”还不等他开口,祁华昭便率先出了声。
秀山犹豫片刻,凑到主子耳边低语几句。
祁华昭垂下目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先等一等,你去告诉温嬷嬷一声。”
思忖片刻,留下一句话,祁华昭缓缓起身,朝着屋外而去。
离开热闹的花厅,祁华昭一路朝着后院前行,面上一切正常,眉头却微微蹙起。
将李氏请来,本就是他今日计划中的一环,无论宋之霜的离席,还是李氏的去而复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莫如柳和盛怀安却也先后离开,迟迟未返,这便不能不让祁华昭起疑了。
心事重重间,他忍不住也加快了脚步。
眼见越来越靠近主院,祁华昭耳边却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姐夫?”
他顿时一愣。
莫如柳正从主院里快步走出,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忍不住猛地一愣。
“姐夫怎么在这儿?”她望着祁华昭的眼神带着不安。
祁华昭眯了眯眼,“巧了,这也是我想问表妹的问题。”
方才秀山告诉他,莫如柳和盛怀安朝着后院而去,祁华昭想了不少地方,却没想到会在主院看到莫如柳。
那盛怀安又去了什么地方?
他不由得抬起头望向四周,却并无收获。
莫如柳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花厅人多,有些憋闷,我到外面来散散步。”
“和盛公子一起?”祁华昭挑了挑眉,“在这里?”
莫如柳一噎。
“盛公子去了什么地方?”见她这般,祁华昭索性将话挑得更明白几分。
莫如柳垂下目光,仍是避而不答,从她的动作中,祁华昭却看出一丝心虚意味。
他缓缓地皱起了眉头。
“你们想干什么?”
祁华昭这段时间虽然忙着调查宋家,但盛怀安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他自然也不能放松警惕,仍是时刻注意着。
莫如柳隔三差五去看望盛怀安,之后又会到主院来和宋之霜见面,次次如此,显然其中藏着什么秘密。
祁华昭本打算解决了今日之事再找莫如柳说话,谁知眼下却撞了个正着。
他目光凛凛,盯着莫如柳低垂着的脑袋,神情渐渐变得严厉起来。
察觉到头顶越发炙热的目光,莫如柳抿了抿唇,忽然抬起了脑袋。
“那姐夫又想做什么,以姐夫避嫌的本事,今日的宴会,并不应该将李氏大夫人请到尚书府中来吧?若是这消息传到外面,祁大人不怕旁人会觉得你对宋家徇私吗?”
莫如柳亦是没有料到李氏会出现在今日的场合之中,险些搅乱了布置。
祁华昭闻言顿了顿,没回答莫如柳的话,倒是又盯着她看了几眼。
见状,莫如柳心中的猜想便也越发笃定。
这不是祁华昭会做的事情,今天这场满月宴,看来并不一般。
“后院之中,盛公子独自行走,实在不妥。”就在这时,祁华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去了什么地方?告诉我。”
莫如柳仍是闭口不言,又将脑袋垂得更低。
看着她这幅模样,祁华昭忍不住冷笑出声。
“表妹先前信誓旦旦,道是盛公子不值得信任,眼下看来,表妹是又打算反悔了?”
她和盛怀安有了计划,却瞒着他,想到这儿,祁华昭深吸一口气,被勾起了几分怒意。
“还是说,表妹对我说过的话都是假的?”
本就知道莫如柳是个小骗子,她的话不可尽信,祁华昭此刻还是感到阵阵怒火不断地涌上心头。
莫如柳闻言一惊,连忙上前两步,“姐夫,不是的——”
“那表妹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怒意上头,祁华昭冷冷地后退两步,嘴唇轻抿。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
莫如柳咬了咬嘴唇,又猛地上前,一把扯住祁华昭的衣袖,趁他反应不及,将人猛地拽着往一旁去。
主屋外不远处种着一排竹林,正随风摇晃,莫如柳将祁华昭扯到隐蔽之处,这才松了口气,目光还不住地朝外看去。
看着她的模样,祁华昭眉梢微动,似乎又猜到了什么,却沉默不语。
空气寂静一瞬,只有脚步声渐渐远去,原来只是一个路过的下人。
“姐夫,我,我没有要对你和尚书府不利的想法!”
确认外面没有危险,莫如柳松了口气,这才转过头,结结巴巴地与祁华昭解释着。
没有对他和尚书府不利,也就是说,这计划是冲着宋之霜去的?
祁华昭忽然顿住,片刻后目光看向主院方向,又落到莫如柳身上,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
莫如柳与盛怀安一道同行,眼下却只有她一人从主屋出来……
祁华昭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姐夫要阻拦吗?”莫如柳幽幽的声音响起,随着问话,她抬起头,一双黑如点墨的眸子不带任何情绪地朝着祁华昭看去。
她面无表情,祁华昭却想到了过去的许多个晚上。
他垂下目光,半晌不语。
莫如柳静静地盯着祁华昭看了片刻,见他始终沉默着,便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若是祁华昭非要插手,她定是拦不住。
“为什么不来问我?”
沉默多时,祁华昭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便染上了一丝沙哑。
想报复宋之霜,莫如柳为何不来找他?
听懂了他的意思,莫如柳眨了眨眼,感到心口忽然一颤。
“机会正好,况且……”她抬起眼,“如柳不想给姐夫添这样的麻烦。”
又在骗人。
祁华昭心中喃喃,却还是垂眸看向莫如柳,见她眼中满是认真神色,一时间又被定在原处。
这双眼如此真诚,仿佛她真是这般所想……
脚步声又一次响起,莫如柳循声看去,忽然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