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柳正在思忖,却没想到睿远帝忽然将注意力转到了自己身上。
她一愣之下,下意识地朝着祁华昭看了一眼。
上方立刻传来一声轻笑,“怎么,你自己的行踪,难道还要问别人?”
睿远帝虽然语气调侃,但这话似乎带着钩子,莫如柳连忙收回目光,抿了抿唇,从怀中将那个信封取了出来。
没想到今日会遭如此一劫,喊打喊杀半天,莫如柳压根顾不上想这书信,眼下已经揉成一团,皱巴巴地看着不像话。
莫如柳又将信封抚了抚平,这才双手高举,朝着睿远帝的方向道:“启禀圣上,民女是为了这封信。”
睿远帝便让自己的大太监将信取了过来,打开一看,眼神又变了变。
“这是从何而来?”
于是莫如柳也将自己这边的经历也说了一遍。
方才听了祁华昭的话,莫如柳便知道圣上早已经对盛怀安起疑,眼下也不敢再藏着掖着,连同宣宁街十五号那处宅子的主人是盛怀安一事也讲了出来。
“民女正是觉得这两次送信的情形似是异曲同工,不敢耽搁,才想要尽快面见祁大人告知此事,没想到路遇将 军府出事,一时情急,便又赶了过去……”
睿远帝听着莫如柳越来越小的声音,还有低垂着却也通红的耳尖,自然明白她的担心。
如此说来,这对未婚的小夫妻一来不是同时前往将 军府,二来,还都是为了正经事?
睿远帝微微沉下目光。
抛开他帝王的身份,睿远帝也是男儿,有宋家嫡女先前做过的那些事情,祁华昭便是当真要蓄意报复宋家,睿远帝会罚他,或许还会大动肝火,但事情却会变得简单得多。
但看眼下的情况,此事显然与儿女私情没有半分关系,不仅如此,祁华昭和莫如柳也都是被事态在推着走。
如此多的人被牵涉其中,这便就有大 麻烦了。
“都起来吧,赐座。”他轻声道。
知道这便是自己二人在圣上心里的嫌疑已经解除,祁华昭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站起身,又恭恭敬敬地谢过赐座,这才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了半边。
莫如柳只管学着他的模样,垂下目光不发一言。
龙椅之上,排除了一个怀疑方向,睿远帝便全力朝着如今已经知晓的情况思索起来。
盛怀安。
他嘴唇翕动,不出声地念叨着这个名字,手指也一下一下地叩着桌面。
眼下这几桩大小事件,竟然无一不和盛怀安有关,从祁华昭和莫如柳方才各自的陈述之中,睿远帝也听到了更多此人存在的痕迹。
饶是他早已知晓此人手段多端,暗藏诡计,却没有想到,盛怀安的身影竟然无处不在!
一阵不安猛地从睿远帝心头升了起来。
“让人去盛家一趟,将盛家的主子都带到宫中,等朕问话。”他轻拍桌面,立刻有人一溜小跑着去传话了。
祁华昭再度垂下目光。
盛鸿与尤氏二人也有异样,但没有证据,他暂时不打算多言。
这样的事情出在宋家,睿远帝对他已经有了怀疑之心——
想到此处,祁华昭忽然一凛。
盛怀安的这层层算计里,似乎也有他一份。
他到底想干什么?
“莫姑娘。”
上方的睿远帝这时候忽然点了莫如柳的名字。
“朕方才听你所言,似乎和盛怀安之间交往不少,你二人更是曾经定下婚约,出了这样的事,你一无所知?”
莫如柳的心重重地颤了一下。
来了。
她和盛怀安定亲的缘由虽然复杂,但外人却并不知情,再加上这两封帮忙的书信,睿远帝不怀疑她莫如柳才会感到奇怪。
可……若是要澄清自己,那便意味着莫如柳要将与宋家和宋之霜的恩怨道出,再追根溯源,父兄的案子也瞒不住。
莫如柳一边起身,一边飞快地转动着脑筋。
她该如何是好?
“圣上,”祁华昭赶在睿远帝的耐心还没丧尽之前站了起来,“此事——”
“你住口。”睿远帝的目光淡淡地朝着祁华昭扫了过去,喜怒不明,“就算你与莫姑娘现在有婚约在身,朕问的也是从前,还是说,莫姑娘的家事,你一清二楚?”
自受封刑部尚书,又同时肩挑大理寺,俨然已经成为睿远帝身边的得力权臣之后,祁华昭这还是第一次被圣上如此不留情面地喝止。
睿远帝仍是面色如常,祁华昭却垂下眸子,不敢再说什么,一颗心也跳得更快。
他方才想错了。
被圣上解除怀疑的只有他一个人。
又或者,方才的一切本就是圣上在故布疑阵,好让人放松警惕。
睿远帝越是这般,越能说明事态严重,祁华昭的呼吸也越发急促粗重。
殿中氛围凝滞一霎,睿远帝的目光又落到了莫如柳身上。
这次他并未说话,只静静地等待着莫如柳开口。
方才帝王小怒,莫如柳顺势又跪了下去,此刻已经感到冷汗浸透了一层薄薄的里衣。
感到投在身上的那两道冷厉而沉重的视线,莫如柳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上方叩首。
“圣上,民女的确知道盛怀安对宋家别有所图,甚至就连与民女的婚事,也是他达到目的的一重手段;但民女当真不知他有这般泼天胆量,敢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听闻她此言,睿远帝哼了一声。
“只是知晓内情吗?若是无人相助,宋之霜一个深宅妇人,盛怀安与她频频接触,似乎有些不容易吧。”
莫如柳的呼吸又是一顿,心下却越发明了。
“圣上所言极是,此事正是有民女在其中斡旋相助。”她应得更快了。
“为何如此?”睿远帝的追问也紧随而来。
莫如柳抬起身子朝着睿远帝又看了一眼,而后重重地一个头磕在地上。
“圣上!”她声调骤然悲戚,“民女全家都遭宋家所害,与宋家有血海深仇,
不共戴天,只要能让宋家付出代价,不论是何种手段,民女都愿相助,此事因民女怨恨所起,请圣上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