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顾颜汐倒想问问母亲,外公家的靖国公府是怎么打算的,毕竟母亲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靖国公府也不会打算就此罢休。
可这种话,母女私底下倒好说,如今有父亲在一旁坐着,倒是不好开口问了。
可想想,如此麻烦的事解决了,靖国公府也是一直闷不做声,这些日子来探望母亲也走的勤,必然私底下也早有打算。
具体如何打算的,虽然猜不透彻,但也必然都是为了母亲着想的,顾颜汐也就安心了。
陶氏稳了稳神,道:“花好月圆时,自是无人提起,可若咱们丞相府遇了难呢?自会有人留着这把柄,在紧要关头时插上一刀。”
这番话,让顾衡神色微变,细细一想,不由心中难安。
他位居朝堂一品丞相,站在高处如履薄冰,哪怕是一点点风吹草动,也会有人恨不得借力掀起波涛骇浪。
“所以这件事根本就捂不住。”,顾颜汐回了句:“方氏如今虽关在刑部,可她却牵扯颇多,只单单那她平日里伺候在侧的旁人,也是不少的,哪怕是不在意的一句话传出去,以讹传讹,也会有人图谋不轨。”
“所以既是捂不住,那就快刀斩乱麻,人证物证皆握在我们手里,在私底下运筹帷幄,这件事才好办的利索。”
顾衡有些呆目的看着顾颜汐,心里是又欣慰又骄傲。
他倒是小看自己这嫡女,本以为她只是年轻气盛,不计后果的做了这一切,善后的事还得是他这父亲来出面摆平。
可如今看来,顾颜汐当初就早已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给摸透了,权衡利弊之下,才做了那些让人看起来莽撞的事。
如此头头是道,情理俱通,直叫顾衡满意的连连点头。
“所以,这件事咱们丞相府决不能让步,自始至终都要顶住。”,顾颜汐面色严肃的看着父亲,叮嘱着。
顾衡坚决颔首,咬牙道:“汐儿所言极是,非要将那方氏关起来不可!”
外面有小厮来传话,说家中有客摆放,顾衡便起身出去了。
待顾衡走远了,陶氏温婉道:“是母亲思虑不周,我的汐儿,终究是长大了,看事情比母亲都透彻了。”
顾颜汐笑了笑:“这些事,我本与哥哥和嫂嫂都商量好了,本想瞒母亲些时日,可母亲还是知道了,看来外公家那边,也是有私心的。”
陶氏脸色一沉:“你这孩子,聪明的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顾颜汐给陶氏倒了杯茶,走到坐下道:“伺候在母亲身边,都是放心的下人,叮嘱过他们数次,给也不会多嘴多舌的添乱,所以除了外公家的人,还会有谁?嫂嫂也不是个藏贼心的人,她不会的。”
陶氏接过顾颜汐手里的茶,叹了口气:“你外公家也是怕此事会惹了来日的祸患。”
顾颜汐冷声一笑:“只怕他们是担心,来日丞相府倒了,我也倒了,他们便少了一方助力吧。”
陶氏脸色一沉,说不出话来。
自打靖国公驾鹤西去,外公家的后辈里,也就没有能撑得起台面的人了。
当年靖国公在世时,那可是先帝的座上宾,如今人走茶凉,这世袭传下来的爵位,也不过只是能保世代荣华的虚名罢了。
一盘散沙,若少了丞相府的扶持,随便来一阵风那么一吹,也就散了。
对于此事,陶氏似乎并不想多提,喝了口茶,转了它话:“好在此事有摄政王肯帮你善后,我都听说了,为了你,他连夜从南边赶回来,把政务都放下了,跑死了好几匹马。”
如今提起沈慕怀,顾颜汐的心里就暖暖的,忍不住笑道:“他的确是个可以托付的。”
陶氏看着顾颜汐不由自主的,发自内心的喜悦,她也是从少女走过来的妇人,一眼便看透了,笑道:“怎么?动心了?”
顾颜汐微微一怔,忙掩饰着道:“女儿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陶氏笑意深了些:“夫妻一体,这是好事,他能这般待你,母亲也放心了。”
与母亲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见母亲神色倦怠,便扶母亲躺下歇息,待母亲睡熟了,顾颜汐方才离开。
出了院落往永春阁走,说巧不巧,与秦氏和顾颜汐撞了的正面。
此事尘埃落定,她们也该要去她们该去的地方——澜山寺。
如今的她们,着装朴素,再不见从前的荣华,连胭脂和水粉都没擦。
秋季的凉风阵阵,吹着几位女眷的碎发,荡起各自内心的涟漪。
除了护送的下人以外,三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了脚,相互直视着。
良久,打破沉静的是顾颜汐:“澜山寺路途遥远,秦姨娘和妹妹一路顺风。”
顾颜卿微微低着头,似有些内疚,看来秦氏与她私底下劝说了不少。
秦氏倒是大大方方的笑道:“王妃在京中也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这倒是出乎顾颜汐的意料,秦氏竟祝福她。
若方才数月前,即便亲耳听到秦氏这么说,顾颜汐打死也不信这是什么好话。
可如今,看着秦氏虽落魄,但放下束缚多年的利益枷锁,淡然的模样,好似看破红尘,这话倒让人觉得有几分可信。
顾颜汐看着二人头上只别着木簪,与婉沁小声说了几句话,婉沁点头应了一声,便匆匆而去。
随即,顾颜汐抬手摘下自己头上的金珠宝钗,走到顾颜卿身前,抬手温婉的别在她的头上,道了句:“妹妹出家为尼之后,也不必寒心,等过些年头,我自会想法子把妹妹接回来的。”
顾颜卿猛的抬起头,不敢相信顾颜汐会如此大方:“姐姐果真会这么做吗?”
顾颜汐笑了笑:“我与姐姐从前虽不交好,但我何时食言过?”
霎时,顾颜卿只觉内心犹如被一道莫名的力量抽筋,令她呼吸有些困难。
她曾经明明做了那么多不可饶恕的错事,这次甚至险些害了顾颜汐母亲的性命,可顾颜汐竟不计前嫌。
她似有千言万语的愧疚要说,可那些话哽咽在嗓子眼良久也说不出一句,到头来,化作一声颤抖呼唤:“姐姐……”
秦氏也为此动容,站在一旁紧咬双唇。
顾颜汐看了看二人,语重心长道:“秦姨娘曾说过,无论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不计较,却让我顾念妹妹与我血脉相连,放过她。”
“只是,秦姨娘也别忘了,您除了是勇信侯府的女儿,也是我丞相府的亲眷,勇信侯府如今护不住你们母女周全,我丞相府可以。”
一句话,彻底击溃了秦氏内心最后一道防线,眼底一酸,立马就涌出泪花。
婉沁这时回来了,将钱袋子交给顾颜汐。
顾颜汐转手塞进秦氏的手中,道了句:“澜山寺自是不比丞相府好,这些银钱秦姨娘省着点用吧。”
说完这句话,顾颜汐转身而去。
顾颜卿这才知晓顾颜汐金钗的用意,抬手将金钗拔下,放在手里愣愣的看着,顾颜汐的用意很明确了,若在澜山寺遇了难处,将金钗变卖,也可保一时之需。
良久,秦氏嚷了一声:“王妃,三房兄妹才难应付,您要当心啊!”
顾颜汐顿了顿脚步,并未回头,直径徜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