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日头正浓,因午饭吃的有些油腻,即便知晓母亲已休憩睡下,还是过去了,全当散步消食了。
刚走到门前,就听夏氏低声道:“今日叫母亲动了气,我方才劝也劝不好,待会儿你妹妹来了,定是又要发愁了。”
顾逸舟沉默片刻,道:“这些日子咱们虽瞒着母亲,但母亲也总有会知道的一日,倒也是我这做哥哥的不好,这等事,让妹妹一个揽着。”
夏氏沉默片刻,道:“这也不怪你,当日你也是有心主理此事,可父亲提醒咱们,这件事不要插手,全数交给王妃去办。”
“况且,御史府是由老夫人带头来的人,便是女眷之间的事,若是以御史府的男人来讨说法,才是你出面的时候。”
顾逸舟皱了皱眉头:“父亲自有父亲的权衡,我自当听从,但就是心疼妹妹。”
夏氏皱着眉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又听顾逸舟吩咐道:“母亲才刚用过午饭,眼下得知病发时的事,心里定是愁苦,这件事暂且别与妹妹说,她这几日一直忙着,也是体乏。”
夏氏笑道:“这个我自然明白,回头我多陪陪母亲,说些好听的,没准母亲一高兴,气也就消了。”
话到此处,顾颜汐迈过门槛,笑道:“都是一家人,哥哥和嫂嫂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夏氏赶紧朝顾颜汐施礼。
顾逸舟起了身:“你何时来的?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顾颜汐笑着说道:“我可无心偷听哥哥和嫂嫂说悄悄话,正巧走到门口,就听了几句。”
顾逸舟也跟着笑了笑,而后脸色发沉道:“你为母亲做的那些事,母亲眼下都知道了。”
夏氏赶忙道:“方才靖国公府的大娘子来过,与母亲在房中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走。”
言外之意,就是她和顾逸舟谁也没多嘴,是靖国公府的人说的。
顾颜汐自是不会怪罪,道了句:“这种事,原也是想能瞒母亲一日便是一日,如今既是知道了,也就知道了吧。”
夏氏皱了皱眉:“母亲心疼王妃,训斥了夫君好一阵子,数落夫君不疼惜您这妹妹,原也是妾身无能,女眷之间的事儿,倒是一点忙也没帮上您。”
看着夏氏如此含蓄的帮哥哥撇清关系,顾颜汐反而是高兴的,有这样一个挂念哥哥的女子做妻,自然是好事。
顾颜汐忙笑道:“嫂嫂这是说的哪里话,这些日子家里的大事小情可都是由你打理的井井有条,还时时刻刻守在母亲榻前侍奉,若是无能,岂能做到这份上?”
“至于那天的事儿,嫂嫂就别放在心上了,都过去了。以后也不必一口一个妾身的叫着,都是一家人,那些虚礼就免了,私下里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可别远了关系。”
夏氏听闻此话自是高兴,笑着应下。
顾颜汐走进内屋,便瞧见母亲心绪不宁的半躺在榻上,一旁的吴嬷嬷端着一碗燕窝粥在旁侍立,讪讪的不知如何劝说。
母亲见顾颜汐走进来,面面相觑之下,赶紧坐直了身,忙叫下人都退下。
顾颜汐走到榻前,柔声唤道:“母亲。”
陶氏一改往日常态,冷笑道:“你把我往日教导你的话都忘了,是不是?”
顾颜汐低声道:“女儿知道,当日为替母亲伸冤,做的是有些过了,要打要骂女儿甘心承受。”
陶氏白了一眼:“王妃此话言重了,您是当朝二品的摄政王妃,您连御史府和勇信侯府都不放在眼里,臣妇岂敢责罚您?”
这话说的顾颜汐的心瞬间就慌了:“母亲,您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了。”
陶氏脸色发沉,道了句:“你若是听话,就即刻让摄政王把人从刑部给放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么过去吧。”
顾颜汐站在原地,为难的皱了皱眉头,道了句:“恕女儿不能听您的话,方氏断断不能轻饶了她。”
陶氏刚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拍腿大骂:“我看你如今是做了摄政王妃便不把我沼泽母亲放在眼里了!你这件事办成这样,可想过外人会如何评说你?”
对于这个反应,顾颜汐已在意料之中,走上前去坐在榻边,柔声道:“女儿知道,您宁愿受了委屈,也不愿女儿受牵连,您怀胎十月生下女儿,总想着让女儿不吃苦受罪才好,女儿怎不明白您的慈母心肠。”
陶氏眼眶一红,赌气的别过脸去不肯看她:“你说的到好听!可不还是违背母亲的意思做了?”
顾颜汐叹了口气:“女儿知晓母亲的心思,毕竟女儿嫁进王府还不足一个年头,王妃之位还未坐稳,您怕来日会有人拿此事来针对女儿。”
陶氏正过脸来,一板一眼的认真道:“你既知晓这些,为何还要这么做?”
顾颜汐紧了紧唇角:“我不能让母亲平白无故的受了这等冤屈。”
陶氏皱了皱眉,苦口婆心道:“你当初嫁进摄政王府,便是顶着天下悠悠之口,闲言碎语怕是写满这一屋子都不够!”
“如今你日子过的太平,旁人自然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事,可日后呢?”
“人活一辈子,不可能是顺顺当当的,总有落势的时候,到那时,便会有人翻出旧账陷你于绝境之地!”
“这些女儿都明白,可比起母亲在鬼门关上走一遭,这些又算什么?”,顾颜汐坚定如铁:“莫说是来日祸患,就算是让女儿上刀山下火海为代价,女儿也不愿让母亲受任何委屈!”
“女儿知道母亲心里气什么,您性情安良,但也不是任人欺凌的人,忍了这么多年,全数是为我和哥哥做打算,您想着只要我和哥哥过得好,您受什么委屈都成。”
“母亲尚有这番心思,女儿又怎能辜负?”
陶氏仍有不悦,冷着脸,不愿与顾颜汐多说一句话。
顾颜汐紧皱眉头,言道:“这次好在母亲保全性命,不然,女儿便是要悔不当初,没能彻底除掉秦氏母女。”
“举头三尺有神明,女儿怎能做忘恩负义之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