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绾绾成亲的时候，我前来道贺，她便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身着火红的嫁衣，头上是金制的珠钗。
她笑得很甜：“穗岁，我不怪你的。”
她上花轿的时候抱着我，在我耳边轻轻说着。
一句不怪我，让我的心结彻底打开。
她说，前些日子，楚怀夕派人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聪明如她，故事里的人像极了她和我的友情。
她知我禀性纯良，哪怕受奸人所蛊惑，她也是愿意原谅的。
我抱着绾绾，轻轻唤着她。
我俩傻乎乎地笑着，有着珠钗轻响作伴。
落日西下，我和绾绾一如往常，我知道绾绾会和她心爱的郎君白头到老。
我回去的时候，楚怀夕正坐在轮椅上等着我。
是的，为何不是楚怀夕亲自同绾绾讲的。
因为他的病并没有好转。
他说：“穗岁，我给绾绾讲了一个故事。”
我点点头，仿佛知道了楚怀夕也是重生之人。
他笑着：“穗岁，推我进屋吧，我给你也讲一个故事。”
“好。”
我把楚怀夕推进了屋内，他倔强地撑起身子为我斟上一杯茶。
16
在很小的时候，我遇见一个姑娘，她甚是明媚却也免不了是一个小哭包。
起初，我觉得她很是烦人，因为爱哭，她的脸上总是脏兮兮的。
我不喜欢她。
可她老喜欢跟在我的身后唤我“怀夕哥哥”。
我爹娘死的时候，大伯二伯都想来分我爹娘留下的钱财。
是她护在我的身前，那个时候她身患风寒，还挂着两条鼻涕。
可偏偏她又好像神女。
她是黑夜里的一束光，她用奶声奶气的语气说着：“都不准欺负怀夕哥哥。”
从那一刻起，我楚怀夕就认定，孟穗岁就是我要娶的姑娘。
所以孟穗岁同我说的每一件事情我都记在心上。
我知道她爱吃橘子。
我知道她总是黏着阿娘。
我知道她爱吃糖葫芦，可要坏牙，不能让她多吃。
我知道她喜欢喝的茶是带着花香的……
孟穗岁，我真的知道好多好多。
我也知道你喜欢江祈年，可那是后知后觉的。
我以为你只是大了，觉得男女有别便不再总缠着我了。
可后来江祈年来到府里的时候。
你会吃自己最不喜欢的柿子，你会安静地陪着江祈年，你会同他说说笑笑，你会脸红得如天边晚霞，还有我几乎没有见过的笑容……
你每日都精心打扮，我知道不是给我看的，你在等江祈年的夸赞。
可孟穗岁你真的很美。
美在我的心上。
你是那么明媚的一个人，而我面对你的时候，我的骨子里带着自卑。
因为你是如此的好，好到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
好到，孟穗岁我想把人间至宝捧在你的眼前。
所以，我要去谈生意。
等到我富可敌国。
孟穗岁，我定要风风光光地迎娶你。
你可知我在外地每每收到你的信时我有多开心。
上面写着：怀夕哥哥亲启。
一封，两封……
后来你寄来的信越来越少。
有一次时隔半年，我再次收到你的信时，我心中按捺不住激动，待我打开却是你要和江祈年成婚的消息。
字里行间，莫都是你的欢喜。
我的心被深深刺痛。
孟穗岁你可知，后来我把那封信烧了。
然后骑上汗血宝马，我马不停蹄地赶来。
我在想，也许我是能赶上的。
可之后，我猛然觉得身上一痛。
我遭人暗算，我想着爬也要回来见着你。
可我终究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我瘫倒在那里。
我以为我死了。
没想到被路过的樵夫救活。
大难不死的我并没有后福。
伤势未愈的我赶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入了皇宫。
我去孟府，那里换了匾额。
我才知道你的阿娘和哥哥都死了。
可思念疯长。
我爬过皇宫的墙头远远地瞧过你。
你抱着安安，我想你是过得很好的。
那日皇宫烟火璀璨，我想定是江祈年放来讨你欢心的。
没想传来你死去的消息。
我提着剑，进宫杀了江挽月。
因为人们都说，那夜的烟火是为新后江挽月放的。
可我的孟穗岁呢？
17
孟穗岁，这些都是你知道的或不知道的。
但是你肯定不知道的是，我同江挽月一样。
不同的是每一次复活，我想的都是救我的穗岁于水深火热之中。
你可以不爱我，但我奢求你麦穗两歧，岁岁平安。
可你一次又一次的跳入江祈年那个大火坑。
你每爱上他一次，便是万劫不复一次，而我的心便又碎一次。
孟穗岁，你可知我的心已经支离破碎。
在每一次的重蹈覆辙，而又无能为力中，我想过放弃。
我也想过远离你。
可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受苦。
好在，孟穗岁这一次似乎不一样了。
你瞧着江祈年的眼神，我看见了的，里面没有光。
你离得江祈年远远的。
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高兴的不是你喜不喜欢我，而是我心上的姑娘终得平安。
你也缠着我，唤我“怀夕哥哥”。
若能守得你一世平安，做哥哥我也心甘情愿。
江祈年十里红妆要来娶你的时候，我只想杀了他。
我怕你嫁过去又受苦。
可我也怕杀了江祈年，你说不能独活。
孟穗岁，我究竟该怎么办呢？
你拒绝他的时候，孟穗岁我的心终于放下。
我知道能救你的只有自己。
孟穗岁，吾心安矣。
18
听着楚怀夕的说辞，我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我才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看不见眼前的良人。
我泣不成声，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楚怀夕温热的手指拂过我的脸庞，为我擦拭着泪水。
“最近，我时常梦到江挽月，我杀了她那么多次，怕是要来找我讨命了。”
他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显得对一切都不在意。
我哭红了眼，扑入他的怀抱里。
我娇嗔着：“怀夕哥哥，你为何不早些同我说。”
他摇摇头。
少年的心敏感且自卑。
在恍然大悟的时候，我知道我已经错过太多。
于此刻而言，爱与不爱似乎都不重要，而我也不想楚怀夕背上那一负担。
我仰起头来看着楚怀夕。
“你才是人间至宝楚怀夕。”
他的笑容逐渐放大，他的眼里倒映着我的影子。
楚怀夕的身子越发地虚弱起来，连头发也白了不少。
可他面对我的时候永远都是笑着的。
我同他一起看日出日落。
给他读着诗书里的故事。
我们一起喂着安安。
那天安安待在他的怀里，我一抱它离开，它就要咬我般的凶恶。
还是楚怀夕将它抱于我，它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楚怀夕说：“穗岁，那株白玫瑰你带回去帮我养着吧。”
我没有拒绝，楚怀夕近几日下床都来得困难。
我走的时候，楚怀夕又咳嗽起来。
我想着明日是要带着什么稀罕玩意来瞧他。
可当我再来的时候，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阿娘说，楚怀夕死了。
安安用头试图唤醒他，到头来却是徒劳无功。
我的眼泪“啪嗒”的掉下来。
楚怀夕说得没有错，我确实是一个小哭包。
后来，我一个人去了西岭，我没让随从跟着，因为我觉得或许楚怀夕就在我的周围。
19
阿娘给了我一封信，是怀夕哥哥留下的。
“穗岁亲启，我自知时日无多。这些有穗岁陪伴的日子，我已然满足。穗岁，不要找我，我不值得。”
一滴泪浸湿了宣纸。
我的怀夕哥哥，你怎会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