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西河望着紧闭的大门，在回廊上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转身缓缓离开。
拖在青石地板上的绯红衣摆，衬得他满身寂寥。
天色瞬息万变，原本晴空万里，此时乌云密布，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来。
庭院内姹紫嫣红的娇艳花朵，遭到冲淋浇打，在风雨中不住摇曳。
卷翘廊檐上挂着的檐铃，在雨水冲击下也不住摇晃，脆响和雨声融为一体，隐匿地几不可闻。
梦西河略有些惊讶，随后走到屋檐下，伸出手感受落在掌心微凉剔透的雨滴，冰凉的触感蔓延到全身。
随后，他眼角眉梢都涌现出微末苦涩，低声呢喃：“空绝城多久没下雨了？”
千年来，炼域整天和风丽日，天高日晶，从未落过半滴雨水。
换做旁人，定会觉得天气好是美好的一天，但在炼域之人看来，这是最深最毒的诅咒。
心中向阳，却被阳光反噬，遇见便灰飞烟灭……
“季萤初，也许你真的能给炼域这罪恶之地，带来好运吧。”梦西河眼中难得涌出动容，他邪魅的眉眼此时变得温柔，星眸低垂，望着手中汇聚成一小洼的雨水。
梦西河将手指分开，雨水便从指缝间倾泻下去。
他负手往正殿走去，来到平日当做床榻的莲座旁，望向莲座中镶嵌的莲心。
莲心散发着盈盈光泽，哪怕在白日刺目的阳光下，光线依旧耀眼夺目。
此时下着雨，穹顶的琉璃瓦被雨水冲刷的极其明净，在白玉地板上留下斑驳的彩色光斑。
梦西河摊开掌心，冒出浅色法力，再将手罩在莲座中莲心上方的位置。
季萤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纹丝不动的莲心，便轻而易举地从中间飞出来，虚浮在他掌心上。
再一施展法力，原本还散发着光泽的莲心便黯淡下来，化作原本的模样，落在梦西河掌中。
那是一块银色碎片。
“不乱，她是你派来，取战甲碎片的吗？”梦西河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捻住银色的战甲碎片，忍不住仔细观摩。
哪怕只是一小片，也能看见战甲上巧夺天工的精细纹理。
这是千年前，炼域和逍遥仙境大战时，刚刚堕魔的梦西河，和仙境战神靖不乱交手时，缴获的战利品。
要知道，靖不乱修炼的功法，可以幻化成战甲，这世间无刃可破。
“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回忆，梦西河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靖不乱的战甲竟然被他的冰焰枪刺破，还留下一枚战甲碎片。
因为他正拼命回忆，脑中便传来阵阵刺痛，让他忍不住按住饱满额头，双眉涌出一座山峰。
***
千年前，逍遥仙境。
白衣胜雪的雪莲圣王梦西河，手中提着精致的鸟笼，里面关着他最新寻来的青鸟，准备去玉儒帝尊和朝邺神尊面前炫耀一番。
这青鸟难得，是上古神鸟，他说要寻来一只做灵宠，被玉儒帝尊调侃“不务正业，顽固不化”，被朝邺神尊轻蔑又无语地瞥了一眼，只字未语。
其实，靖不乱素来是棺材脸，是梦西河误解了，他完全没有轻蔑的意思，只是单纯对他找神鸟做灵宠之事，毫无兴趣。
自从征战四方后，靖不乱的青衫被鲜血染红后，便喜欢穿玄色长袍，鲜血再也染不红他的战甲。
他也跟变了个人似的，从前爽朗的笑声也消失不见，整个人严肃古板，不苟言笑。
“真是大好时光，都被他浪费了。”梦西河手中拿着一根小草，伸到笼中逗弄青鸟，还弹舌“咯咯咯”的调戏。
绑在他腰间的白玉坠子因为他走动，随着衣摆不停摇晃。
有貌美仙子看见雪莲圣王，都将手放在腰间，盈盈下拜：“雪莲圣王。”
“嗯。”梦西河只是点点头，目光始终落在鸟笼中的青鸟身上。
这青鸟羽翼光亮，泛着光泽，煞是好看。
仙子们望着梦西河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雪莲圣王生得可真好看呀！”
“那我还是觉得朝邺神尊更有味道，仅仅是被他瞧上一眼，我一夜都睡不着呢。”
“怎么不说玉儒帝尊呢？”
“帝尊？你还敢觊觎帝尊？帝尊日理万机，全身心扑在功业上，哪有心思风花雪月哦？”
“那朝邺神尊就有心思？他一去边关就是几百年，就算和他结为恋侣，只怕也只有独守空房的份儿……”
“就是！随军去边关的苦，你吃得下？”
“也有几分道理，还是雪莲圣王最适合作为伴侣，整日陪着他吃喝玩乐，纵享清福……”
梦西河将仙子们嘀嘀咕咕的讨论，全都听在耳里，无奈地摇摇头：“妙得很，逍遥仙境地位最高的三位，还被你们挑来挑去，真是异想天开。”
他早就有了意中人，只是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便不好对外公开了。
“你说她喜欢什么模样的人呀，小青鸟？”梦西河又用野草逗弄青鸟，小声地问。
不知不觉，梦西河已经走出仙峰，他站在岔路口，望着眼前的两座仙峰，往东是玉儒帝尊的主峰，往西是朝邺神尊的青乾峰。
他正纠结，是先去找皇甫仲殷炫耀呢，还是找靖不乱炫耀。
只怕皇甫仲殷正在批阅周章，听明来意，又要骂他纨绔子弟，给他派活了。
想到此处，梦西河后背发毛，转而准备往青乾峰走去。
“或者去冥界，找梦华玩也可以。”梦西河腹诽。
他正准备离开，身后却冒出一人，撞到他后背。
“谁呀，这么不长眼。”梦西河转过身，不满地大喊起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眼前是鹤发童颜的玉玑真人，生了一张娃娃脸，但青丝早已变成白发。
据说，这玉玑真人比他们几个新贵，都还要年长上千年呢。
“玉玑真人，怎么是你？”梦西河见他手中拿着拂尘，胸口大片大片的鲜血触目惊心，嘴角也挂着一串鲜血。
玉玑真人好似受了重伤，已经来不及开口说话。
“快走！”玉玑真人猛地推开梦西河，不想将他卷入其中。
梦西河虽然平日里吃喝玩乐，但并非胆小懦弱之徒。
在逍遥仙境皇城中敢中伤身在高位的玉玑真人，那背后势力定然盘根错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