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聚宝的东西各有各的好，不知公子想要什么？”林笑无理至此，掌柜依旧不卑不亢，只是那声音有股入骨的柔情，仿若欲将人溺毙。
这若是换做常人，见此态度，闻此声音，恐怕早已会就着台阶下去。可偏偏林笑最不喜欢的就是见人好脸色，反而喜欢一遍又一遍地探察他人的底线，挖空心思将人惹恼。更何况，这缱绻勾魂的声音林笑听着是如此的耳熟，却偏生想不起来，因而更勾起了林笑的好奇心。
“你只管把好的都拿上来，本少爷要一个一个的选。”
“顺聚宝”意为聚天下之宝，小到戒面珍珠，大到屏风家具，皆是聚宝斋售卖之物。因此，店面就是再破，没有几十样的精品也不敢挂“顺聚宝”的牌子。
林笑此举，纯粹就是难为人。
不过这倒也难不住掌柜，只听他说道，“在下观公子气度，想必俗物也入不了公子的眼。小店这里虽好物众多，但只有四件可称得上是非凡。”
一句话，就把几十件大大小小的物什变成四件，为自己省了不少事。
林笑抿嘴，左手拇指暗自沿着弯曲的食指上抹了一下。反过来想，掌柜如此说，也是为自己挖坑。若是林笑将所谓“不凡”的物什找出毛病一顿嘲讽，吃瘪的还是掌柜。
林笑挑眉，心下藏了无数算计，“既然如此，那就请掌柜将这四样东西拿出来给本少爷掌掌眼。”
掌柜伸手指了下林笑身侧，“世上五大名窑，汝窑居首。方才在下端上来的茶盏乃汝窑难得之物，出自前朝御用匠人闻人畅之手。不知公子可否看得上眼。”
林笑一晒，身子一动未动，神情中满是不屑，“掌柜你是打发叫花子呢？这待客的东西，不过是你也看他也看，你也用他也用的贱物，也配让本公子收？”
这句话乍听是说看不上掌柜荐上的物件，不过细想之下，妥妥的指桑骂槐。掌柜亲自端茶待客，这待客的东西是贱物，那待客的人呢？
然，面前的掌柜仿若没听出林笑的成心奚落，声音中语调未变，还是温柔的仿若化出水来，“即是如此，那恳请公子稍等片刻。在下再把其他的拿出来。”
林笑不答，纨绔子弟的架势摆的溜溜的。托腮的手放在桌子上轻敲，翘起的脚在原地画圈，语气中更是无限的散漫和欠揍：“掌柜你可快点，在下可等不及。”
“自然。”掌柜向林笑拱手，然后转身又步回屏风之后。林笑眼疾严重，只能靠耳力去判断人的位置，而那掌柜的脚步声却小到几近于无。即便是林笑也不能判断，他到底走到哪里去。
林笑心下戒备，这掌柜武功不低，语气却没有顺聚宝其他掌柜那样的谄媚和讨好，还有声音中那股熟悉感。怎么看，这里都过于神秘，哪怕是自己用语言试探，也是不急不躁。这就好比宛如镜子般平静的湖面，却不知湖底下藏着哪些凶险？
林笑这里也未等多久，喝了两口辨不出滋味的茶水，便听到那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行来。
这次那掌柜将一茶盏端到林笑面前，待林笑接过后，才说道：“这茶盏是在下日前收的，同样是出自汝窑。虽不知是经哪位名师之手烧制，但却是极其罕见的‘梅子青’。公子想必也知，前朝灭亡后，这‘梅子青’制法遗失，现下存着的都是孤品。”
前朝宫廷喜瓷器，尤其是亡国皇后更是独爱青瓷。据说当时，汝窑中的制瓷名家齐聚一堂，历经九年烧制出独特的青釉。因其色泽堪比翡翠，如梅子泛青之时，故名为“梅子青”。当时“梅子青”乃皇宫独享，一时风头无两。只可惜故国不再，战火纷飞，制作“梅子青”的秘方早已不在。到了此朝，因上面不喜铺张，反而让“梅子青”这种皇家秘宝，流落民间。
林笑接过茶盏，虽然感到杯口蒸腾的热气，却不觉茶盏烫手。轻转手中之物釉层厚实，入手温润平滑，如精心打磨的玉石。
林笑不得不承认，这是世上罕见的宝物。哪怕自己见不到书中说到的，“苍翠欲滴，浅草初春”的颜色，心中也对这茶盏喜爱万分，起了必将收入囊中的心思。
“不错。”林笑边抚茶盏边说道，“这东西我要了。只是这里面的茶……”
听到林笑停顿，掌柜连忙解释，“在下觉得前两盏茶配不上公子。故而用五洲山上的凌晨取出的清泉冲泡上品庐山云雾茶。此茶香凛持久却又汤色明亮，与这‘梅子青’更是绝配。公子不如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