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大慈善家
徐观鹤2024-04-13 15:141,672

   在英国留学时候,与梁锦宜同住的是个白俄女孩子、混葡萄牙血统的。一入夜就喜欢抱着酒瓶子喝,喝大了就找不着北,疯疯癫癫唱着梁锦宜听不懂的歌。梁锦宜也被拉着陪她一同,头一回差点儿出洋相。

   她们在宿处存着几瓶价格低廉的白兰地。

   一开始,梁锦宜闻一闻且要上脸。后来浅尝,酒烈得烧喉咙,她闷着头往嘴里灌,等酒劲儿烧上来,沉默得像个红脸的雕塑。两人再喝多一些,白俄女孩子就咯咯地笑,指着梁锦宜泛红的双颊,叫她“妮维斯达”。第二日,梁锦宜问她昨晚胡话的意思,白俄国女孩子难为情地用英文告诉她,那是“新嫁娘”的意思。

   梁锦宜莫名想到了那一段,地板上西裤和她的长袜缠绕着,满目狼藉,梁锦宜后知后觉地耳根发烫。

   也许,她昨夜是真醉了。

   周允荣从盥洗室里出来,佣人将烫好的衣服送来,他对着她的妆台整理衬衫衣领。阳光将领子勾了个烫金的边,又往床上去扑。

   梁锦宜从床头捻了一份报纸遮住脸,只露了下巴。

   报纸是周允荣拿进来的,他走到窗根,将帘子掼了半张过去,啪啦一声,弹簧床又陷入一片阴影里。

   梁锦宜得了便宜,移开报纸,称她不过借用了一样东西,他便这样见不得,又问他为什么起这么早。

   周允荣笑她不识好人心,脸凑过去,端详她良久,才慢悠悠地答:“去接一个人过府。”

   “谁这么大的面子要劳动你?”她手里仍攥着那份报纸。

   “魏明”,周允荣皱皱眉,显然想到什么难缠的家伙,笑着补上一句,“一个慈善家。”

   “那看来是一个大慈善家。”

   梁锦宜笑道:“老爷是慈善家,能被慈善家的儿子称慈善家,可见是个厉害角色。”

   周允荣不置可否,轻笑了一声,“魏先生来西安要收购一批字画,创办慈善画展。”

   他只透露了些只言片语,这两日商会里的人也听到了风声,周老爷要与魏先生碰面。

   西安新派的藏家,包括荣金的典当行,手里都捏着不少西洋画。

   十多年前典当行与时俱进,绸缪物色西洋物件。新派人士一马当先,收了不少西洋画。他们鼓动了一批人大肆吹嘘西洋画的收藏价值,很多人跟风砸了钱进去。但实际在国人眼中,只是嘴巴上附和,心里并不认同洋画的收藏价值。拍卖会进行了一轮又一轮,典当行高价收来藏画,大都砸在手里出不去。

   魏明的出现,让新派藏家看到希望,慈善展览装点了“爱国人士”想要的门面。若能与魏先生合作,极有可能将手里这批滞销的西洋藏画盘活。

   佣人敲门来问,早餐要不要在家里吃。

   周允荣望了一眼钟,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先下去。

   “二少爷的事情,老爷真不准备管了?”梁锦宜托着一只手臂,斜靠在床头。

   周允荣循声望去,只觉得那冻腻的手臂瘦削得刺眼,莫名想到昨晚她醉酒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神一动。

   他走过去,将她搭在软枕上另一只手的手腕两指一并,捻着指腹量尺寸一样虚拢住。

   梁锦宜诧异望过去,他坦荡得很,骤然一松手,却没回答她的问题。

   周允荣已经收拾妥帖,一笑又是一副疏懒模样,提醒她最近太平许多,可以照常去影业公司上班,接下来他有一阵儿不在公司。

   梁锦宜突然意识到他口中慈善展览的事并非他口中轻描淡写的寻常事,周允荣顾左右而言他,对她仍有防备,而能让这位周大少爷暂时放下影业公司去接洽的人,绝没有这么简单。

   周允荣走后不久,蓉蓉敲门将热牛奶送上来,她右手托着的餐盘里盛着一片薄烤饼,手掌放上头,能感受到热腾腾的气,酥脆的焦香搁在桌上,很快飘香了房间的每个角落。蓉蓉称这是大少爷督着佣人做的,又嘱她送上来,让梁锦宜别放冷了再吃,伤胃。

   梁锦宜心里还想着魏明的事,蓉蓉弯腰将地板上丢的衣服捡了出去,想问点儿什么,欲言又止。

   蓉蓉离开后,梁锦宜长舒一口气,下了床,趿拉着拖鞋,将妆台匣屉子拉了出来,里头的剪刀反着光,尖锐的那头对向她,好似明晃晃地嘲笑。

   梁锦宜盯着那把剪刀,良久,一手抄起那把泛着银光的剪刀把玩,她思忖着,一不留神刃口划伤了食指,血珠顺着一侧的切口滚落,她冲进盥洗室,将剪刀按在铜制的龙头下冲洗。水花飞溅扑上手背,终于冲刷干净。

   水淋淋的光映衬着刃口,又像最初一样锋利、冰凉。

   她只觉得浑身脱力,缓缓跪在妆台前,将那把剪刀重新放回去,匣子被毫不犹疑地合上。她瞬间整理好思绪,将裴则之借口去影业公司替她取来的书重新翻找出来,急匆匆抱着书去找裴则之,想请他探听一下关于魏明的消息。

  

继续阅读:第五十九章 中洋救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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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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