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返回百花宫殿,见到了北狄的小封君。
这位封君年纪虽小,但脾气却颇为火爆。
此刻,他正在对那个异族女子大发雷霆,小小的身躯透出一股虎虎生威的气势。
那名异族女子跪在草垫上,泪水满面,脸上还有清晰的手掌印。
郑婉则在一旁,愁容满面地跪着,眼中闪烁着泪光,显然非常伤心。
面对此景,王伟感到无言以对,他无法理解,这位小封君为何如此对待他的生母。
小封君见王伟进来,便停止了对异族女子的责难。
王伟不明所以,见乌蝉的脸色瞬间不好,也没有问情况,他只是在旁边看着。
郑婉的眼眶泛红,“你是北狄的封君,应当学习如何管理部落,不要总是欺负宫中的宦官和宫俾。”
小封君听后,不以为然地反驳道:
“我有上父,这些事务无需我过多操心。”
郑婉的劝诫更加恳切:
“你的目光不应仅限于这片宫殿,还有北狄封地和无数的黎民。他们为你辛勤劳作,为你狩猎采集。他们的喜乐与疾苦,都应当引起你的关心。”
小封君轻哼一声,显得颇为不屑:
“他们与我何干?我既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
言罢,他的目光盯着王伟,随即缓缓踱步至王伟身旁,上下打量一番后,转头问郑婉:
“这小宦官是谁?”
郑婉正色道:“他并非一般的小宦官。”
王伟心中一惊,难道郑婉看出了自己的什么端倪?或者她识别了自己的身份?
小封君仔细端详了王伟片刻,随后问道:
“你可以做我的‘坐骑’吗?”
王伟不解:
“‘坐骑’是什么?”
小封君解释:
“就是我可以骑在你的肩上,让你带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王伟这才明白,所谓的“坐骑”原来是把人当作马来使用,可以是让人四肢着地爬行,另一人骑在背上;或是骑在肩膀上,两腿垂在胸前,手扶头顶的方式行走。
他不禁皱眉,沉声问:
“身为封君,你每日就忙于此等琐事吗?宫门处,因你擅自外出而遭处决的两人,你可曾知晓?对此,你有何感想?”
小封君轻描淡写地回答:
“他们不过是我的奴隶,命如草芥,死了也就死了。”
王伟严肃地反驳:
“他们在你眼中是草芥,但你可曾想过,你的命在有些人眼里又是什么?”
小封君挥舞着双手,霸道地说:
“在北狄,我最大,谁不听我的话,我就砍了他的脑袋。”
王伟轻蔑地笑了一下,“难道上大人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在王伟的眼中,这位小封君的言行举止透露出一种漠视生命的冷酷态度,这与他的年龄形成了鲜明对比。
显然,这小子知道昨天出宫会给那些人带来生命危险,却依然我行我素。
如果这样长大的孩子掌管一个大部落或者国家,那么他应该也不会是一个明君。
小封君对王伟的话显然不满,他威胁道:
“你敢违抗我的命令,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郑婉见状,急忙站起身,紧紧抱住小封君,温言劝道:
“恒儿,别再胡乱杀人了。你若是把他杀了,阿母手上的冻疮该怎么办?”
小封君突然发狂,猛地推开郑婉,怒斥道:
“别碰我,你这个卑贱的女人!”
郑婉被推开后一怔,手上的冻疮却因那小子突然的碰撞而传来剧痛,疼得她连连后退,不慎撞在了王伟的身上。
王伟见状立即扶住了她,看着她泪水直流,明显对那小子的行为既无奈又无助。
不过那小子的言辞确实伤人,郑婉毕竟是他的母亲,他却毫不顾及亲情。
王伟此刻也不便直接教训他,自己独自身处宫中,惹毛了对方,并无轻易逃脱的机会。
好在郑婉只是愣了一下,随即也发起了脾气,她像一头愤怒的母老虎般吼道:
“你给我滚出去,以后别再踏入我的宫殿。我不是你的阿母,你去跟着你的上父吧!”
小封君说:
“我要的人呢?把她给我。”
他手指着乌蝉。
乌蝉被他手一指,浑身颤抖了一下,她可伶兮兮地看着郑婉。
“你别想带走她,我这宫中只有她了,难道你想逼死阿母吗?”
小封君见郑婉态度坚决,带着怒气冷哼了几声,说道:
“等你死了,我自然会带走她。告诉你,燊部落的首领燊荣已经被抓住了,我看你到时候如何应对。”
郑婉听后如遭雷击,瞬间瘫软在王伟的怀中。
小封君狠狠瞪了王伟一眼,气呼呼地朝殿门外走去。
王伟扶住郑婉,让她坐在毛皮垫子上,询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然而郑婉只是哭泣,没有回答。
刚才王伟听到燊部落的名字,立刻联想到了燊旺。
自从前几天在强盗手中救出燊旺后,王伟就担心燊旺会突然回到北狄城,很有可能被上大人知道。
虽然燊旺没有亲眼见到夏部落打败北狄联军的情景,但他应该能猜测到北狄联军被夏部落战败。
王伟抱着仍在哭泣的郑婉,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郑婉惊醒,发现自己一直躺在王伟的怀里,她立即坐直身体,开口道:
“刚才封君来了,想要带走乌蝉,见乌蝉不在,他又想带走那个异族女子。我不同意,他就发脾气。”
王伟不解地问:
“他身边不是有服侍的宦官和宫俾吗?”
郑婉:
“有,还很多,可能没有几个人真心对他。”
王伟叹息:
“他不把别人当人看,别人又怎么会真心待他呢?”
“这是上大人有意为之,故意让他变得如此野蛮任性。以前,有个宫俾对他很好,但他仍然对她打骂不休。后来,那个宫俾借故返回她的部落,就再也没回来。”
郑婉补充道。
王伟了解那个宫俾,是离火部落的炎。
自从离火部落战败后,炎已被夏大嘴带回了夏部落。
王伟:
“我就不明白了,上大人为什么会这样教他?”
郑婉:
“上大人说作为封君要向狼一样凶猛,要让那些弱小的绵羊见到就害怕。所以,他按照上大人的模样学。”
王伟:
“对其他人这样我可以理解,但他对你这样,只能说明他并未将你视为他的母亲,这小崽子根本没有孝道。”
郑婉听后又不断地流眼泪,显然很伤心。
王伟又问:
“小封君的年龄有多大了?他如果稍微懂事,也不应该这么对你。”
“年龄?什么意思?”
郑婉被王伟问住。
王伟才想到这里不是夏部落,她还不知道年的概念。
他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好用最简单的例子来说:
“夫人,你看外面寒冷的天气,他出生到现在经过了几个这样从春天开花到冬天下雪的季节。”
郑婉大约明白了,她伸出满是冻疮的手指,数了数说:
“十个。”她转头询问乌蝉:“你觉得呢?”
乌蝉先是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这让王伟心中疑虑更甚,不禁问道:
“夫人为何如此不确定?”
郑婉脸颊微红,轻声解释道:“他并非我亲生之子。”
王伟闻言,心中愈发好奇,于是追问详情。
原来,郑婉的命运与熊部落的姯有着惊人的相似,她们都是成为了他人孩子的继母。
北狄的小封君,是前任封君与前夫人的遗孤,前夫人因难产而不幸离世。
后来,郑婉成为了前任封君的女人,便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抚养小封君的责任,视如己出。
然而,尽管她倾注了全部的心血与关爱,小封君却并未完全接纳她这个后母,两人之间始终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隔阂。
王伟问:
“不管小封君有没有十岁,他怎么看起来如此矮小?像六七岁的孩子。”
乌蝉解释说:
“小封君经常惹上大人生气,所以大人会把他关起来,罚他不准进食。”
王伟听后,心中已大致明了小封君性格形成的缘由,于是分析道:
“他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中,亲眼目睹并亲身体验了权力带来的特权与压迫,自然而然地养成了傲慢与冷漠的性格。
上大人的强硬与专断,非但没有引导他走向正途,反而成为了他模仿的负面榜样。当他受到惩罚时,不是学会自我反省,而是学会了以牙还牙,
用同样的方式去惩罚他人,并视之为理所当然。更令人痛心的是,他连抚养自己的继母也缺乏应有的尊敬与孝道。”
王伟解释得很详细,殿内三个女子听得连连点头,只是对他提到的某些词汇感到陌生。
咦,那个异族女子点头,她能听懂自己的话?
但王伟只是瞥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他又问郑婉:
“夫人,燊部落是怎么回事?”
郑婉听后,她让乌蝉和那个异族女子出去。
原燊部落的首领燊荣,在北狄宫中担任膳夫,负责前朝大人守卫的饮食供应。他因与前封君关系密切且厨艺精湛,在宫城中享有崇高地位。
然而,上大人对燊荣并不青睐。
郑婉与燊荣相识已久,自前封君离世后,燊荣对郑婉的处境和不公深感同情。
有一日,得知夏部落战胜北狄野人的消息后,郑婉便萌生了让燊荣部落派人寻找夏部落的念头。
王伟:“你找夏部落想做什么?”
郑婉:“我想离开这里。”
王伟:“为什么选择去夏部落?去其他部落也可以呀?”
郑婉:“相比中土、东夷和西戎,选择夏部落是因为它离我们更近。而且,如果夏部落足够强大,我就不用担心上大人会追来。”
王伟:“那你怎么逃出去?”
郑婉:“不知道,我本来想先离开北昌城,然后借助燊部落的力量护送我到夏部落。但燊荣被抓了,上大人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王伟听到这里,也开始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担忧。
如果郑婉被抓,那么这宫中的所有人都有可能受到牵连。
他听说前一个小宦官被五马分尸的惨状,想到自己若遭受同样的酷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
郑婉脸色苍白,紧盯着王伟,让他不禁警觉。
她为何对自己说这些?
难道已将自己视为可信赖之人?
在这冷宫中,似乎只有他们三四人,自己才来一天,便得到她的信任,这确实出乎王伟的意料。
他站起身,目光凝视着宫殿外的大门,心中暗自思忖:上大人至今未有动静,或许尚未得知此事,意味着被抓的燊荣尚未透露任何信息。
这让他稍感宽慰,但心中的警惕并未因此松懈。
看来,这宫中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