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已将大氅甲胄脱掉,把穿的鹿皮和麻布内衣的衣袖挽起。
他走到矮桌旁,席地而坐,拿起一把铜刀,开始小心翼翼地切割烤制好的羊牛肉。
然后将切好的肉块整齐地码放在两只小碟中,再把小碟中肉块递送到郑婉的面前。
这宫殿的进食方式果真与常人不同,郑婉并不直接用手或餐具取食,而是等待着身边的人为她服务。
王伟心中狐疑,太奢侈了,难道这在北狄的宫廷文化中,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吗?
郑婉轻启朱唇,品尝着王伟用木勺递给她的肉块,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王伟注意到她始终未露出双手,她的整个身体被白色的大氅裹着,心中猜测她是怎么回事,但又不便直接询问。
郑婉:“味道不错。”
王伟微微躬身,谦逊地说:
“这些佳肴都是尚膳监师傅们的功劳。”
“师傅?这倒是一个新的说法。”
“这是我原来的那个部落的说法,如果按照中土的叫法是御厨。”
“咦,你知道中土?”
郑婉顿时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是的,我曾听部落交易的人提起过。”
“你叫什么名字呢?”
乌蝉迅速回答:
“夫人,他叫伟哥。”
郑婉好奇地问:
“伟哥,你可曾学过其他技艺?”
王伟恭敬地回答:
“指的是哪方面?”
“比如烹饪食物、医术、种植花草。”
“我会做菜,也略懂一些草药,对人体结构有所了解,并且擅长推拿按摩。”
王伟如实陈述了自己的技能。
“人体结构?推拿按摩?这是什么?”
王伟觉得这又把自己绕进去了,他不经意说出这些,还要费不少口水不断解释。
在一番解释后,郑婉脸上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神情:
“这确实难得,我的宫中正需要你这样的小宦官。伟哥,以后你就留在我这百花宫殿吧。”
王伟有些犹豫:
“这……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乌蝉劝道:
“这有什么不好的,在夫人宫里做工,总比在外面受苦要好得多。”
王伟接着问:
“那么,我平常可以出宫吗?”
“若有需要,我自然会安排你出去。”
王伟听后,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但是心中突然涌起一丝焦虑。
他担心夏风等人的安危,也担心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而做出冲动的举动。
他得想办法出去,不然就真的陷入到这里了,只是怎么出去一时没有法子。
郑婉用膳完毕,剩余的食物被王伟和乌蝉享用。
王伟不讲究这些,这些食物经他手,他并不觉得这些食物因为郑婉先吃过就变得不洁净。
郑婉见王伟用餐完毕,又去洗手清洁,轻声问道:
“我总觉得他与宫中其他小宦官有所不同,他可曾提及自己入宫的缘由?”
乌蝉思索片刻,回答道:
“伟哥说,他的部落因严寒侵袭,食物匮乏,这才迫使他来到此地。我见到他时,也觉得有点特别。”
“特别在哪里?”
郑婉追问。
“每当他行走时,其他小宦官皆是弯腰驼背,唯他始终腰杆挺直,感觉他就不是宦官。”
乌蝉描述道。
郑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追问道:
“依你之见,他是否与那人有勾结?”
乌蝉望向王伟离去的方向,压低声音说:
“夫人,我真的不知道。”
郑婉叮嘱:
“他方才提及欲出宫之事,是否意在向外传递信息?你需多加留意。”
“诺……”
“还有,他身着的衣物,既非北狄风格,亦非中土所常见,特别是那套行走时会发出声响的衣物,我从未见过,料想他也不简单。”
郑婉又补充道。
“那他是谁?”
乌蝉好奇地问。
“谁知道呢,暂且装作不知,观其行,察其色。唉,我只盼早日寻得脱身之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郑婉轻叹一声。
“夫人且安心养病,后门的小宦官已被收买,只待时机成熟。”
此时,王伟已洗漱完毕,步入殿内。
她们结束了低声说话。
王伟大步走到郑婉面前,微微躬身,恭敬地问:
“郑夫人,我今晚住在哪里?”
“我这宫殿宽敞,自然有你的住处。伟哥,我问你,你知道上大人吗?”
王伟点点头,“只是略有耳闻,未曾亲见。”
“哦,他是什么样的人?”
王伟略显困惑:
“是指哪一方面?”
“他治理北狄的能力。”
王伟沉思片刻,“这我不知。但治理如此大的封地,想必他有相当的才能。”
郑婉见问不出什么,换了话题继续问:
“你听说过夏部落吗?”
“夏部落我听说过,那个部落距离较远,但他们的陶器和白盐都很有名。”
乌蝉手持一个陶杯,举起到郑婉嘴边,她轻轻抿了一口水,随后又问道:
“关于夏部落,你还知道些什么?”
王伟看着她们,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她是残疾人?
他不禁感到惋惜,这么美丽的人若是残疾,实在是太可惜了。
然而,他迅速摇头驱散这些想法,“关于夏部落,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王伟心想她这是怀疑自己的身份了吗?不过他还是撒谎说道:
“我的部落叫黑石部落,那里连着下雪,部落里打不到猎,饿死了不少人,我是跟着一个商队来到了北昌城。”
“那个黑石部落很大吧?”
“不大,只有百多人。”
“咦,你知数?”
王伟反应过来,他才穿越来时,所见到的部落,基本不会算数,更别说认识了。
他连忙说:
“我跟着来的那个商队,他们认识,我就跟着他们学了一些。”
“你说的那个商队叫什么?”
“我只知道那个商队的长老叫商九。”
郑婉看着王伟好一会,才点点头,又问:
“你知道夏部落在哪里吗?”
“知道,但是有些远。”
“好了,你下去吧,乌蝉会给你安排好房间。”
王伟向郑婉行了一礼,准备跟随乌蝉离开。
郑婉看着王伟行中土的礼节,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突然,她注意到宫殿门外有人走来,笑容瞬间收敛:“你去屏风后面躲起来。”
王伟也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于是走向大殿后方的屏风处。
乌蝉紧张地站在郑婉身后,低头不语。
王伟在竹屏风后,透过狭窄的缝隙悄悄观察。
只见一位身披虎皮大氅的魁梧男子步入房间,年约四旬,气场不凡。
紧随其后的是八名护卫,他们手持长矛,身姿挺拔,个个都是虎背熊腰。
郑婉平静地坐着,看着来人未脱靴子,径直走进大殿,也未行礼,坐在了案桌的另一侧。
郑婉问:
“上大人,有何要事?”
“夫人,今日封君擅自出城,并且还在城外购买了一名外族女子。”
来人声音低沉,语速缓慢。
紧接着,一个护卫也未脱鞋便扛着一个女子闯入大殿,将那女子粗暴地丢弃在地上。
王伟知道那女子正是在市集上见过的外族女子,她此刻被绳子紧紧捆绑着。
郑婉看了那个女子一眼,追问:
“大人想说什么?”
上大人说:
“封君不晓事,我今日已对他进行了训诫和禁闭。夫人是他的阿母,是否也该反思,为何没有好好教导他?”
上大人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郑婉说:
“封君尚幼,且鲜少来我这宫殿,何以日常训诲之?而上大人,朝夕侍君侧,何不亲训以礼义?先君以孤寡之身,托以北狄之患,岂大人不任其责,而反归咎于妇孺乎?”
上大人听闻此言,愕然片刻,随后正色道:
“子不教,父之过;然其父既不在,母之责自不可推。”
郑婉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她直视着上大人:
“请上大人明示,我深居宫中,未曾离开半步,又怎能管教封君?”
上大人紧盯着郑婉,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夫人对封君说夏部落,这是何意?”
郑婉一脸愕然,立刻否认道:
“我并未提及夏部落。”
上大人微微眯起眼睛,语气更加严厉:
“我自有判断,夏部落不过是一个偏远的蛮荒部落,你无法找到他们。而且,不妨告诉你,夏部落这次必将被我毁灭。”
郑婉竟然一时无言以对。
王伟听到这些,心中不禁生疑。
刚才郑婉询问夏部落的事情,难道她在寻找夏部落?她究竟有何目的?
从上大人与郑婉的对话中,王伟明显感受到他对这位前封君的女人并未放在眼中。
他心中疑虑重重,上大人的权力太大,难道他有意夺权,成为北狄的封君吗?
这时,郑婉缓缓开口:
“上大人雄心壮志,打败夏部落,为北狄开疆拓土,这自然是极好的。”
上大人站起身,严肃地说:
“你在这宫中好好待着,不要外出,以免生事。”
说完,他匆匆向殿门口走去,却又突然转身,补充道:
“至于那个女子,就交给夫人处理了。另外,我听说宫中新来了一名小宦官,提醒他小心行事,以免还落得个五马分尸的悲惨下场。”
他说完后,便带着护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