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冷的天，难道她不冷吗？
苏离看她的穿戴，也极其朴素，不像是宫里人，更似寻常民妇一般。
老妇人手里还拿着根拐棍，应当是腿脚也不好了。
为了近距离看清楚老妇人的眼睛情况，苏离斟酌片刻，也是选择再进一步。
他翻窗进去，屏住呼吸靠近了老妇人些。
只见老妇人一直在眨眼睛，看起来不舒服极了！
她的一双眼睛遍布红血丝，还微微红肿着，发白的眼睫毛上，甚至沾着些许眼垢。
眨眼间，眼睛开始泛眼泪，老妇人面无表情，抬手将生理眼泪擦去。
大概是年纪大了，她的手也不是特别干净，苏离无奈摇头，难怪她眼睛发炎感染。
用不干净的手擦眼泪揉眼睛，最是容易让眼睛发炎感染。
苏离正斟酌着该怎么让老妇人滴眼药水接受治疗，他脚下踩着的木板，因为年久失修，发出一声轻微的咯吱声。
就是这不起眼的动静，瞬间引得老妇人警铃大作，她抓着手中拐棍，便往苏离打来，同时口中怒斥。
“谁，谁在哪里？是他派你来的是不是？给我走！”
苏离连忙躲避老妇人的棍棒，反正被发现了，苏离不妨有话直说。
“老夫人，我是跟随胡太医过来给你治眼睛的人，不是坏人，你别激动啊！”
老妇人却根本不听，一心想把苏离撵出去。
“老夫人，你的眼睛发炎感染严重，千万不要再用手揉了，我给你带了眼药水……”
苏离说着，从怀中拿出装在玻璃瓶里的眼药水给老妇人。
“你别动怒了，眼药水我给你放在这里，你一日两次勤滴眼睛，我这就走，可以吗？”
老妇人根本不听苏离的话，也不管他放在桌子前的眼药水，直接把他撵了出去。
苏离被赶出来，一时间模样看起来非常狼狈，见他出来，胡德禄也是连忙走到他面前关心。
“驸马爷，被发现了？”
“嗯，地板年久失修，踩上去有动静，就被发现了，不过这老夫人，可真是急躁！”
苏离脸色无奈，他倒是没被打到，只是里面的老妇人如此抗拒治疗，可就难办了。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有什么东西，从老妇人的住处被扔出来。
苏离甚至都没看清，就听见啪叽一声轻响，再定睛望去，可不就是他的眼药水，被人直接扔出来了吗？
“我的眼药水！”
苏离有一丝心疼之色，这老妇人，不治病就算了，怎么还糟践东西呢。
看着地上被摔坏的药水，胡德禄也是直摇头，他知道凡苏离手中拿出来的，必定是好东西！
摔碎了真是可惜。
“老妇人不肯看眼睛，这可如何是好。”
苏离轻声嘀咕一句，胡德禄亦是直摇头。
“唉，我让药童给她熬的药，多半也被扔出来，都可惜了那些上好的药材。”
“老夫人，您先歇着，我回去重新拿点药再来！”
苏离冲房间里面的老妇人吆喝一声，随后搀扶着胡德禄先离开了掖庭。
“胡太医，这位老夫人是什么来历啊？给她看病，用的竟是太医院上好的药材！”
而且不管那老妇人对胡德禄如何坏，胡德禄始终都没生气，足可见其身份不一般。
苏离内心忽然有了个猜想，也趁机打趣一下胡德禄。
“不会是胡太医你的老相好吧？”
胡德禄一听这话，急得连连摆手，要不然晚节不保。
“怎么可能，您实在是太看得起老臣了！再者说，这种话可不能乱讲，万一老臣因此事掉了脑袋，可就不好了。”
胡德禄虽年迈，但身体健康，他还是想多活几年的。
倒是苏离，很吃惊，他不过是打趣胡德禄一句，居然有那么严重的后果吗？
只见胡德禄四下张望一番，最后凑近苏离极小声的开口。
“驸马爷，这别的老臣不方便跟你多透露，总之那位夫人，是陛下的奶娘就是了，她的眼睛，也是陛下嘱咐老臣一定要治好的！”
胡德禄提起奶娘，苏离的脑中灵光一闪，顿然想起来那位老妇人的身份了。
没想到她居然是彭夫人！
这彭夫人，是李乾明，和宫变时被杀死的那两位皇子的奶娘。
据传，在李乾明还是秦王时，他的兄长前太子想要杀他，就是这位彭夫人给李乾明告的密。
彭夫人将自己奶的三个孩子视如己出，不希望任何一个在夺位之中死去。
谁料最后，李乾明把自己两个兄弟都给除了，自己登上皇位，此后彭夫人便怨上了李乾明。
觉得他心狠手辣，两个兄弟，居然都给杀了！
甚至立誓从此再不见李乾明，李乾明对自己这个奶娘感情也很深厚，可以说是半个娘。
所以彭夫人此举，也令李乾明伤心，更多的是落寞，身边无一人懂他，都只觉得他是个杀兄弑弟，逼迫他父亲让位的人！
可实际上，如果李乾明不杀前太子和他那位弟弟，被杀的就是他。
李乾明功高，早年征战，多少军功，城池都是他打下来的，引得前太子忌惮，一心只想除他。
太上皇当时也是偏心，以至于李乾明非常被动。
倒是这位彭夫人，她本姓不姓彭，而是姓刘，具体名字苏离也不清楚。
她是太上皇未登基时的家婢，李乾明刚出生，就由她养育。
太上皇登基六年时，将她册封为陇西郡夫人。
前不久又被册封成彭城国夫人，所以要尊称她为彭夫人。
即使胡德禄不能把这些告诉苏离，但苏离还是清楚了！
“原来如此，既为陛下奶娘，又怎么住得这般简陋破败？”
“嗨，王德大总管本也命人给老夫人送来好些东西，但老夫人倔强不肯要，实在拿她没办法啊。”
苏离点点头，索性也不多问了。
估计王德亲自来，在彭夫人面前，也得不到什么好脸。
说不准也险些被茶壶砸到过。
“得想个法子，让那位老夫人愿意治眼睛啊，这治眼睛的药，我倒是有。”
寻常规劝，怕是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