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一天都要游走在生死边缘，我每一天都身不由己！”
“就算再回到当时，我的做法依旧不会变，我依旧会把枪头对着你！不，应该是更快，更果断，更彻底的执行，这样就能避免后面发生的一切了！我要你在九幽阴府之下也要后悔，后悔你没有把我杀掉！”，龙败朝一脸落寞和悲伤的天荒王，扯着嘶哑的声音，最后怒吼道：“你听到没有！”
飒飒飒~
哗啦啦~
“你，你们......”，躺在黑水河上的龙败缓缓睁开眼睛，无论是天荒王还是卞庄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而是就这样躺在黑水河上，看着天空，自己刚刚从上坠下的悬崖，喃喃自语道：“你们只是为了.....”
“证明你们自己是活生生的人，是生灵，为了自己能存活，像寻常仙民一样平静的生活，为了自己有一处栖息的地方而战斗......”，龙败回想着那些异族仙民在没看到自己之前，脸上洋溢着与寻常仙民相差无几的笑容，做着相差无几的事情，缓缓想起了一众赤龙卫。
“而我们，又何尝不是呢？”，龙败想着都成天，恶来，一众赤龙卫嘲风军，缓缓闭上双眼，“我们也只是为了把身上的罪印洗干净，做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仙修，有一点点修为的仙修活着而已，甚至如果能洗脱身上罪印，那些修为不要也是可以的。仙人？呵，不过是对下界飞升修士的一个好听一点的叫法罢了，本质还不是人？我本人从来未稀罕什么悲壮传奇，什么荣华富贵，飞升天界......”
哗啦啦~
咕噜咕噜~
龙败呢喃着，彻底失去意识，身体缓缓沉入黑水河中，而在黑水河畔，一双弥漫雷霆和火焰的猩红双眸缓缓睁开......
飒飒飒~
“恩！你家主人好像醒了哎！”
“咴？咴咴咴咴！”
“呃.....”，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传至耳边，龙败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顿时步小笙苍老的面孔和白龙欣慰的笑容一切引入眼帘，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二者都是低头看着龙败的，所以此刻他们在龙败眼中的形象并不多好。
“*军啊，你还记得我这个糟老头子吗？”
“咴咴咴咴！”
白龙和步小笙微笑开口，龙败看了他们一样，缓缓闭上双目，用干枯的嘴唇开口说道：“毕龙商会.....？”
“啊，哈哈哈，太好了，你还记得老朽啊！”，步小笙闻言欣慰的摸着自己长长的白胡子，开口和颜悦色的笑道：“在前往各洲部往来的贸易航道上，曾数次受到过将军的照顾呢，此刻，也是我报答的时候了....哈哈哈~”
“.....”，步小笙和颜悦色的说着，龙败昏昏欲睡，随后一言不发的再次陷入了沉睡。
“咴？咴咴！嘶嘶嘶！”，龙败再次陷入昏睡，白龙先是一惊，朝他焦急的呼唤了几声后，怒发冲冠的望向步小笙，好似在质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一样。
“呃，是这样的.....”，步小笙见此，急忙摆手道：“是这样的，他太虚弱了，所以要暂时先睡一下，恢复一下体力，我们先不要叫醒他，待会他自然会醒的。”
步小笙一边说着一边擦汗，让他的语言并没有那么具有说服力，让白龙叫声更大，露出了锋利的牙齿，“啡？啡啡啡！”
“啊，是真的啊........！”........
飒飒飒~
山脉层层叠嶂，逶迤曲转，山林葱郁在似银蛇横卧般的溪河横穿而过时，将古朴村落环抱其中，浑然化为一体，占据绝佳地利，将这平凡村落也衬托得如气势雄伟的城池一般。
只是，随着天荒王的死去，这一切秀丽巍峨都已经烟消云散，化为乌有了，只有满天黄沙将此处慢慢变为一处死地。
呜呼呼呼~
哒哒哒~
黄沙大地之中，龙败杵着一根拐杖，灰头土脸的怔在原地，遥望烟尘漫天，看着不知纵横了几里，凹陷多深的龟裂大地，不断传出轰鸣巨响，在巨响中，狂风大作，夹杂着无数木屑碎石扑在他脸上，直如刀霜风剑般的滚滚烟尘，遮天蔽月将没有尽头，深不见底的漆黑大地裂缝冲出，龙败如泥塑木雕般愣在原地，直到看见一个小食案才缓缓回过神来，走上前去，将其从黄沙中拿出。
飒飒飒~
“......”，龙败看着小食案，仿佛看到了那些日子为他送食物的异族小男孩，看到了那个骨瘦如柴的小男孩被他的母亲手拉着手带走，一般啃食着树皮，一边向远处走去。
哒哒哒~
龙败看着异族小男孩和母亲前行之处，好似看到了更多的异族仙民背着厚重且巨大的行囊浩浩荡荡的前行，仿佛消失在黄沙之中，身形逐渐变得些朦胧、残缺。
呜呼呼~
“呵呵呵，又回到这里了啊。”，龙败身后，步小笙将尘埃散去，缓缓落下，一边拍着白龙的头，一边笑呵呵的开口:“啊，哈哈哈，这里的风，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啊。”
“咴咴咴~”，白龙点头回应，龙败声音低沉，缓缓开口道：“你的事情，麻烦您了......”
“放心吧。”，步小笙面带笑容，但语气坚定的开口道：“我不会忘记的！”
“........”，龙败背对着步小笙一言不发，他再次回想起了龙败起初苏醒时与自己的交谈.......
“仙、仆？”，龙败挑着眉头，迷惑开口。
“恩。”，步小笙点了点头，开口解释道：“他们都是异族中，颇具声望的领头部落，因为老头子我常年走商，而且可能他们也看我是老头子的缘故，觉得我面善明事理，也和他们交流过几次.....”
“据我所知.....”，步小笙语气加重，端起茶杯说道：“是他们自己希望成为那样的.....”
“恩！”，龙败闻言顿时一惊，步小笙不为所动，继续低沉开口道：“这就是，他们自己所选择的，生存方式，或者说，为了生存而选择的手段.....”
“所谓，仙仆，其实就是奴隶对吧？”，龙败微微颔首，将脸上表情隐藏在垂落的发丝之中，缓缓说道：“即是把他们当成生畜去对待，去欺凌，也不能有任何怨言的奴仆是吗？”
“你知道......”，龙败语气越发冰冷沉重，“他们的父辈，她们的丈夫，儿子，是为了什么而战死的吗？”
龙败语气平静，但步小笙感受到了那份平静下蕴含的恐怖，就像平静而一望无际的大海一样，没有人知道平静的海面下，深不见底的海面下到底存在了什么，到底有什么恐怖的存在要呼之欲出，光是想想就让人畏惧不已，但步小笙却还是很平静，真正的平静开口道。
“无论如何.......”，步小笙举起手中茶盏，看着袅袅轻烟，开口道：“无论在什么情况下，生存才是首要，生存才是本能，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无论是喜怒哀乐，只有活着，那一切情绪才会持续，只有活着，才有改变一切的机会，死了就万事皆休了。”，步小笙喝了一口热茶，转言道：“依我看来，他们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你是说，他们成为奴隶这件事，是他们自愿的？”，龙败剑眉微皱。
步小笙正色道：“恩，不过，他们所选择的是生存方式，而不是成为奴隶这件事情。”
“而且.....”，龙败眼神微凝，步小笙双目散发精芒，继续开口道：“在不良环境下，女性的韧性其实远超你的想象，远超平常，是连那些战士也无法与之相比的.....”
“所以，仙仆也好，奴隶也罢，什么都好，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已。因为那些死去的仙民的意志，是活着的仙人更要继承下去，活着的意义！”，步小笙双目微凝，龙败聚精会神。
“这么说....”，片刻之后，龙败微微颔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现在，又只剩下我最后一个还活着而已了.....’
“.....”，龙败的思绪好像被步小笙看穿了一般，他微笑着摆手岔开话题，不让龙败继续深思：“既然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那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修仙界看看啊？”
“修仙界？”，龙败一边喝着茶，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
“恩。”，步小笙点了点头，微笑道：“以前，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不是问过我吗？你问我修仙界是不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东林仙界很大，但你一直奔赴人烟稀少的战区，其实很少和真正意义上的散修，仙宗，世家出来历练的弟子有过接触，那里才是东林仙界的修仙界.......”
“虽然我也不知道对你而言是不是真的很有趣，但是.....”，步小笙对默默喝着茶一言不发的龙败微笑道：“那是一个很适合你这样居无定所，没有固定目标，也没有明确地方可以去的仙修所停留的好地方。”
“.....”，龙败眼帘微垂，依旧一言不发，但屋外却有一道晨曦流光闪烁，如煌煌大日一般，将乌云划得支离破......
飒飒飒~
不同的时间，同一片天空下。步小笙和救苦仙君，华青玄所在的悬崖云极之上，步小笙结束了虽然漫长但实则很短的回忆，望着灿烂的太阳，开口道：“就像龙败公子他活着的意义一样.....”
“他不光是为了自己，而是在帮助我们的行为上，自己给自己设定了一种义务，只是对于生活而言，所付出的最少的代价，一个概念意义罢了。”，步小笙微微一顿，看着草原上熙熙攘攘、其乐融融的满族仙民，微笑道：“因为，我曾经对他说过，‘仙晶或者能给予他们的恩惠都不重要，只是给予一个意义罢了’。我们要学会连那个最小的代价都去拒绝，拒绝一切不合理的加在我们身上的枷锁和束缚，仅仅是一根稻草都可以压死一头牛，更何况一座大山呢？所以蛮族的仙民学会了向前看，学会了放下过去，让自己活得更好.....”
“可是，这一切的最后，大家都摆脱了过去，走出了那片阴影。唯独只有曾经那个道德真空，一开始毫无情感，绝对理智，目空一切的龙败将军自己！唯独他自己，始终无法走出哪里......”，步小笙捋着整齐到根的白胡子，饶有兴趣的开口道：“我倒想看看....”
“当那被困锁的龙再次翱翔九天，龙战于野，当日负伤英雄隐晦的意志重新苏醒之时.....”，步小笙想起了那个策马奔腾，少年羽冠，脸上布满鲜血伤痕仍然无法掩盖起笑容的龙败，他那身直如剑，锋芒毕露的身影，对华青玄开口问道：“你能猜测出他会前往何处吗？”
“呃.....”，华青玄面色一沉，皱眉说道：“不会是仙晶源吧？”
“呃.....”，华青玄的话顿时让先前步小笙所营造出来的意气风发，王者归来的气氛被打破，有些拉跨的颔首道：“大概吧，呵呵呵.....呃.....”.....
步小笙和华青玄交谈时，在曾经的锁妖山，如此的锁妖渊中，似乎是因为法力乱流和弱水拉扯力的原因，气温反常，上空和地面的温差较大，光芒的折射而形成昔日战景的海市蜃楼。
呜呼呼~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烟雾漫天，石块逆飞，龙卷如林般支撑地渊的龟裂大地上，天荒王对匆匆赶来的龙败开口道：“现在，这场战争的成败，现在的一切，都已经不是我们的责任了。”
“我们以为是我们自己在把握命运，我们在逆转乾坤，殊不知这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天荒王看向脸色布满干涸鲜血，但面色坚毅，但瞳孔中充满懊悔和愤怒的龙败，叹息道：”你、我也不过是棋子罢了，我们都彻底失败了，我们都失去了一切，这全都是他们计划好的圈套.....”
“我刚才不应该对他那么说，我应该祈祷你不要来才对......”，天荒王看着面色未有丝毫变化，未有自行陷入这死地而露出懊悔之色的龙败摇头道：“早知如此......我也可以心安理得的躺着我自己这个低级胜者所编制的牢笼里了.....“
”这个地渊困住的是我的身体，但困住的却是你的心........”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要在乎辱骂和误解，如果连那样的勇气都没有的话.......你永远都只能是一枚棋子，你再强再有谋略将才你也拥有无法摆脱这场战争，因为你根本就不清楚战争的本质是什么......！”.....
哗啦啦~
飒飒飒~
“可笑.....”，黑水石洞中，现在的龙败好似和曾经的天荒王对话一般，但实际上是对着一片黑暗，背对瘫坐地上的都成天低沉开口道：“.....无论是你，还是他........”
“你们都不过是用自己的标准，以自己的道德情感准则来判断我罢了，你们根本就不了解我的过去，根本就没有做到换位思考，站在我的角度，感同身受的去思考，又凭什么要求我去理解你们，设身处地的为你们去思考？”，龙败说着，摇了摇头，轻笑道：“呵呵，真是可笑，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真正期盼的是什么，就连在那场昏天黑地，没日没夜，没有尽头的战争中，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得到什么，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我那时最后的命令是活下去没错吧？”，龙败剑眉微凝，面若冰霜的回头，“我是唯一在那种突发情况下也遵守军令艰难活下来的.....”
“而你......”，龙败冷冷的看着面露惊异的都成天，目光如一柄寒刀直刺入他心脏，“那是你第三次违背我的军令了，你到最后，也没有遵守我的军令，都成天.....”
“呃，，额，啊........”,都成天闻言顿时惊慌失措、目瞪口呆起来，沈灵笙、路轻山在微微感到惊讶之余，皱眉冷目，，鑫源齐虽然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不解，但也是能感觉到气氛逐渐凝固的，随即小脸也在紧张中皱了起来，唯独一直不着调的白龙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不似其主人龙败般的冷漠似在讲述一件外人的，无关自己的事情，而是有些感同身受的似唏嘘也似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