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龙败仙真他并不是因为悔恨才做这一切的。”，步小笙微微侧脸看向身后华青玄开口解释道：“他做这一切是不带着任何目的的，或者说，没有任何目的可以定。”
“呃，这，这是什么意思？都是自己人，又不是什么论法讲道，不要为了衬托自己的身份格调，说得那么玄好不好？通俗易懂些行不行？”，华青玄黑着脸问道。
“或者怎样说吧......”，步小笙摇了摇头，进一步解释道：“龙公子因为自己的身份关系，不方便来蛮族这里，因此委托给我，但如果我把龙公子给我的仙晶自己花掉了，用在自己身上，或者其他地方，而没有用在蛮族这里，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这样的话，那事情就大发了啊.....”，华青玄脑补着龙败那阴沉得吃人不吐骨头的笑容，满头黑线，“以那家伙的性格.....啧啧啧~”
“是的，以常理来说，就算他知道我是十二尊者之一的身份，我或许自持身份不会做这种事情，但在那么庞大的仙晶面前，几乎不亚于传说中的仙晶源里的仙晶面前，也很难保证我不会做什么事情。而且比较起我和他的身份，就算我真那么做了，以我的声望，别人也只会相信我，而不会相信他，因此，我真的用掉了他的仙晶之后，最多不过是以后要面临他穷追不舍的追杀罢了，但在绿龙飞舟面前，那也不是什么棘手的问题....”，步小笙微微颔首，平静说道：“以常理来说，他不应该相信我，就算真的相信我了，能顺着你故事的美好剧情发展也是很难的，在人心面前，按常理推测，应该是那样没错。”
“可事实上，却完全不是！”，步小笙双手负后，对华青玄沉声道：“龙败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别人的家伙，他从来就没有对谁打开过心扉，我们想看到的他，不过是他想要我们看到，他想我们以为的他罢了。”
“因此，龙败其实是从来都不管我把他给我的仙晶用在哪里，他完全不知道我把这些仙晶用在何处，他从来不问，无论是他从我这里借的，还是从其他地方获得的，他都不在乎我到底怎么用.....”
“呃？恩？”，步小笙话音落下，华青玄满头问号，他实在是很难想象，像龙败那么贪财，那么小气，不同于其他仙修每次去客栈食府吃饭都是直接丢一块仙石不管不顾的让店家上菜上酒，而是每次都要讨价还价，多还少补的家伙，居然会做出这种行为。
“龙公子，他只想知道的是‘我们把仙晶交给了他们’这一件事情。事实上，他们怎么拿到，能拿到多少，能不能对他们有帮助，甚至拿不拿得到，他，都根本不在乎....”，步小笙语调不变，但华青玄的脸色却是急速变化。
“因为那是血仇，而且是几乎灭族的血仇，事情变得如此.....”，步小笙没有在意华青玄又青又白急速变化的脸，捋着胡子唏嘘不已，“他们也会很抗拒龙败公子的帮助，所以，我并没有让他们知道到底是谁年复一年的来他们这里，用高于市场几十倍的价格重金收购他们的皮毛，那些定制的法术卷轴，幕后的金主到底是谁.....”
“.....”，步小笙说着，华青玄的思绪也慢慢从仙晶移到了昨天看到的那个锦盒，锦盒里的卷轴上，捋着胡子挑眉道：“可是，那，这到底算什么啊？！”
“不是为了让自己忏悔内心好受一些，也不是管那些仙晶到底对他们也没有帮助，不让他们知道到底是谁在一直帮助他们，不能自作多情就算了，连让他们慢慢原谅自己，更别说到最后的感恩戴德都做不到了.....”，华青玄说着，有些无奈的颔首道：“那这样的话，他到底想干什么啊？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啊？又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那可是仙晶啊，成千上万的仙晶，不可计量的财富啊！”
“恩，其实我是有些头绪的，如果不是发生了锁妖山塌陷的那件事......”，步小笙捋着胡子对华青玄沉声道：“他是根本不会去理会那些因为他而受苦的人们的.....”
“恩？锁妖山？什么事啊？”，华青玄闻言大为不解。
步小笙回想着如今已经变为了不侧之渊的锁妖山，微微皱眉说道：“在那仿佛幽冥地狱一般的战场，冲斥了法力乱流，庞大弱水重力的深渊，你以为，龙败公子是如何活着离开的？”
“这，当然是.......”，华青玄闻言，捻着胡子，竖起手指说道：“或许是哪里有什么地下隧道，或者什么大能留下的洞府遗迹，他无意中发现了那些东西，并且侥幸走了进去........”
“然后，就他一个活着出来？”，步小笙语气高昂，带着一丝轻笑，华青玄眉头微皱，沉声道：“要不然呢......呃.....”
“当时的龙公子，十分明白那时的状况，可他还是选择了义无反顾的独自闯了进去，闯进那对于天仙元君大能也是九死一生的地狱之中.....”，步小笙唏嘘不已，华青玄愣愣开口，“这，这这这这，这.....”
“就算后来龙败发现情况不对，能立刻逃出来，但那也是相对平常的龙败来说的，而不是那时的他.....“，步小笙看着已经露出完整太阳的天空，摇头道：”因为，对于一个行事向来冷静的仙修来说，打一开始就不会选择进入那么危险的地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而他既然选择了进去，那就说明在没有打到他的目的之前，他是死也不会出来的，越冷静，越理性的人有时候就越执着，而他们一旦执着起来，谁都无法阻止......”
“这.......呃？对哦！”，华青玄闻言起初面色有些难看，但随后似想起了什么，竖起一根手指开口说道：“他不是还有那匹龙马吗？”
“龙马者，天地之精，其为形也，马身而龙鳞，高八尺五寸，类骆有翼，蹈水不没，圣人在位，负图出于孟河之中焉，故谓之龙马。”，华青玄摇头晃脑的说着，最后总结道：“就算因为打仗，他那匹龙马的龙角被削掉，境界和修为都掉了许多，但智商还在啊，那匹聪明过人的龙马不是会拉他出来吗？”
“你说白龙啊....”，步小笙微微挑眉，好似瞳孔中目光流转看到了那时。
轰隆隆~
呜呼呼~
在一片天崩地裂中，一只断了双角的龙马正对一个石块失重逆飞，在地脉弱水以及法力乱流所形成一时拥有逆推失重力量，一时有无比沉重拉扯力的深渊前不断游走，凄厉叫喊着，龙爪所过之处，石块和法力一起被撕碎，龙吟怒吼荡漾炮云翻涌，乾坤混淆，黑雾阴霾，遮天迷地。声浪荡漾越传越强，更是让远处江海波翻鱼蟹怕，山林树折虎狼奔。千万里之外的仙镇之中，诸般买卖无商旅，各样生涯不见人。殿上君王归内院，阶前文武转衙门。
步小笙回响着那天的电闪雷鸣，龙吟虎啸，摇了摇头，继续开口：“因为法则乱流和弱水重力两种截然相反，又相互排斥的巨大力量充斥着，且龙角一断，白龙的修为直线下滑，它迫不得已与当时的龙败就此分开，因此，并没有跟进去........”
“额.....”，华青玄闻言顿时无语起来，‘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莫非是老天爷瞎了眼，看他实在可怜，救了他？’
“.....”，华青玄思考着，步小笙却从后来龙败做噩梦的呢喃中，渐渐将当时的情况填充完整。
‘当龙败传入那片地狱之中，四周张望之时，目之所及，皆是一个又一个惨死的部下，断裂的法器，血流成河，已经被火焰炙烤得焦黑，散发焦臭味的各种异兽和尸骨，以及在那骨山之中，以尸骨和断裂法器为王座的，蛮族之王，天荒王.......’
飒飒飒~
烈烈烈~
噼里啪啦~
“战争.....”，在步小笙所窥探到的龙败噩梦之中，满脸鲜血的天荒王看着一脸惊骇的龙败开口道：“已经结束了。”
轰隆隆~
呜呼呼~
天荒王话音落下，四周焰火与烟雾一起旋转着，形成龙卷风朝天空飞升去，碎石飞舞，地面碎裂，上升，天荒王杵着断裂的方天画戟看着鹰视狼顾的龙败，缓缓开口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刷，轰隆隆！
石屑纷飞，焰火与烟雾旋转形成的龙卷风带动天空盘旋的乌云，快速汇聚光亮，在越来越明亮，似乎要把整个昏暗天际都撕裂的瞬间，一声足以让天地都为之战栗的雷鸣之声响彻寰宇。随后，一道刺眼且粗大如天柱的雷霆从天而降，直直劈击在无尽深渊之上，如天柱倒塌一般，压碎深渊荡漾起冲天沙浪和大火.....
砰！
轰隆隆！
“呃？恩.....”，熊熊大火中和被雷电劈击，留下千疮百孔痕迹的地面在龙败眼前回荡，但下一刻，那些又全都消失的，转而变为一个石洞的之顶。
“你，醒了啊？”
“呃....恩！”，低沉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传来，龙败起初漫不经心的回应一声，以为是熟悉的人救了自己，但随后他好似察觉不对，急速转头望去，顿时看到了那张坚毅的铁面剑眉，天荒王的脸。
“呜！呃！”，龙败见此立刻紧张的起身，可顿时身上伤口和断裂的骨头被牵扯，让他的动作生生停住，咬牙切齿，无法在动弹丝毫。
“再多休息一会儿吧.....”，天荒王却没有太多想法，无视龙败凶厉的眼神，拿起破烂的酒壶，喝了一口烈酒，低沉开口道：“虽然表面上只是一些三味真火的火焰撩到而已，但实际上在弱水的拉扯力，以及各种法术造成的法力乱流相互拉扯撕裂下，你的全身骨骼都差不多断完了，五脏六腑更是一塌糊涂.....”
“呼，呼~”，天荒王虽然没有攻击的意图，但龙败的眼神依旧凶厉，躺在石床之上，严阵以待。
“你应该，感到庆幸才对，呼，呼.....”，天荒王喘着粗气艰难开口道：“能在我失去意识之前醒来，否则，吨吨吨....”
“恩！”，龙败听着天荒王的话语，目光看向他的腹部，在哪里，有一根几乎占据了他腹部大小的石柱卡在两边肋骨中间，酒水和血水不断顺着石柱流出，而他的一条腿更是被挤压得变形。
“你，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龙败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道，天荒王的伤在平时对于他这等修为境界的仙修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可在这无时无刻不充斥了弱水的拉扯力，以及各种法术造成的法力乱流相互拉扯撕裂下，没有一点仙灵之气的恶劣环境，再加上长时间，接连不断的战争他体内也几乎是一丝法力不剩的情况下，平时无关重要的伤对于此刻的他已经是足以致死了。
“呼，吨吨吨~”，天荒王再‘吨吨吨’怒灌了几口酒后，摇头笑道：“呵呵，哈哈哈，你，你啊，脱下了那身盔甲后，和普通仙修也没什么两样啊，哈哈哈~”
“嗝~”，天荒王打了一个酒嗝，摇头道：“我原本还以为你是妖修呢，黑甲之下应该是全身鳞片，布满像熔岩一样的火焰纹路，长着什么倒刺逆刃翅膀一样.....”
“咳，咳咳，呃，咳咳，噗呜~”，天荒王说着，剧烈咳嗽起来，身体弓起，即使他抬手捂住嘴巴也一样有大量的鲜血从嘴巴喷涌而出。
“咳咳咳，呼呜，对了.....”，天荒王捂住嘴巴咳嗽，稍微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后，抬头对石床上的龙败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在你眼里，我那些死在你手中的部下，我的子民，他们所流得血，咳，咳咳~”，天荒王说着剧烈咳嗽起来，但他还是坚持着，倔强开口：“我的血是什么颜色的？他们的血是什么颜色的？和你们有什么不同吗？有剧毒吗？会腐蚀万物吗？会.......”
“咳咳咳，呕，噗~”，天荒王说着无法再保持坐姿，弓着身体，瘫俯在地面之上，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呕，唔唔唔！”
“啊！王上！”
“王！”
熙熙攘攘的异族仙民闻声不断从石屋之外走入，但天荒王不为所动，一边按在地面之上，手在地面抓出深刻沟渠，一边开口道：“在你眼里.....”
“王啊！”
“王，请快躺下歇息吧！”
“快拿热水，热毛巾了！拿新的愈灵纱来！”
“他们的血就那么冰冷，拥有剧毒吗！”，异族仙民纷纷攘攘的走近石屋，将天荒王扶起，他不为所动，对着石床上的龙败，铿锵有力的捏着满是鲜血的手，怒声道：“快给我滚回去！滚回你的东林仙界，死回你的中部帝国去！”
“啊，王啊，请不要再说了！”
“是啊，王，不要那么激动啊，伤口会裂得更厉害的啊！”
“咳，咳咳咳，呜呜~”......
飒飒飒~
天荒王横眉冷对，朗声斥责，异族仙民手忙脚乱的为他包扎伤口，将他重新扶到床上，整个过程，龙败一直冷眼相看，一言不发。
“呼，呼，呼~”，三刻钟后，天荒王的伤势被稍稍稳定住后，他躺在另一张木床之上，驱退了一众异族仙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龙败开口道：“这场战争的性质已经变了，它最终的目的已经变了......”
“原本，只是为了让东林仙界的仙人都知道.....可是......”，天荒王断断续续，没头没脑的说着，躺在床上看了一眼龙败，随后又将眼睛移到天花板上，呢喃开口道：“我原本以为，来的会是卞庄，再怎么不行，也应该是元帅级别，可没想到，最后来的却是一个小将，仅仅是掌控赤龙九卫之一的小喽啰.....”
“啊，这一点，真的是叫我很是失望啊......不过.....”，天荒王说着，坚毅的面容微转，目光再次移到龙败身上，“不过，虽然仅仅是掌控赤龙九卫之一的小喽啰，却能打得我们如此惨烈，打得我们节节败退。果断，狠辣，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你真的是有将帅之才啊，不，甚至可以说你已经并当今东林仙界的一些神兵将师还要厉害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