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早已黑了下来，放下车帘之后的马车里，一片晦暗，什么都看不清。
柳夕满只能依稀辨认出夜无尘在黑暗之中有些冰冷的轮廓，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瞬间，她突然想到前一世临死的时候，夜无尘去冷宫之中意图了结她的画面。
当时，她的眼睛被黑烟熏得如同大半个瞎子，因此看不清夜无尘彼时的模样。
但那个隆冬，他进门时裹挟着一阵凛冽的风，让他整个人如霜雪一般里外都透着寒气，就像现在这样冷得吓人。
再怎么害怕，柳夕满也没有忘记自己做过的决定。
她咬着牙沉着声音质问夜无尘：“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打算当街强抢民女不成！”
“我有话要对你说。”
“有什么话，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强行逼迫我？许渊还在原地呢，他看到了会怎么想我们？”
夜无尘沉默了一瞬，才哑着声音提醒她：“我劝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许渊，否则我不能保证你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到他！”
柳夕满听到他话中的警告意味，只能不情不愿地咬着嘴唇：“以前怎么没发现，殿下这么不讲道理？”
夜无尘之后却没有再开口，就这么一路无言的陪着她。
只是在柳夕满打算探出身子朝外看的时候，又被他一把拉住，直接拽到了怀中。
夜无尘的手掌宽大，许是因为常年练武的缘由，所以手指上有一些轻薄的茧子。
他轻轻松松就能握住柳夕满两只手的手腕，不给她任何挣脱的机会。
以防在车上闹起来会被路上的人注意到，传出不利于他的流言，柳夕满只能硬着头皮被他一路带到王府去。
马车停在王府的后门，青云在外面小声的提醒一句：“殿下，到了！”
他顺手撩开了车帘，外面的光线才在此刻照了进来。
柳夕满注意到夜无尘敛着眉，正目光深沉的盯着自己：“你是自己进去，还是我抱你进去？”
一想到刚刚他在闹市上扛着自己就走，柳夕满真的怕了。
她一呲溜下了马车，低着头进了王府。
夜无尘亦趋亦步地跟在她的后面，几乎是将她给逼进了他的房间。
原本王府的小厮还想进来伺候，但柳夕满听到夜无尘有些漠然地说了一句：“出去！”
所有人就悉数从房内离开，还贴心的替他们将门给关上了。
柳夕满更加紧张了，可是她不想在夜无尘面前输了气势，就自行找了张椅子坐下来，有些虚张声势地抬起头问：“殿下究竟想要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
夜无尘的腿因为今晚不加节制的走了那么多路，还将人扛在肩上，承受了超额的重量，所以现在不可抑制地一阵阵抽痛了起来。
夜无尘在柳夕满对面的软榻上坐下，手指随意的按在了左腿上，让自己尽量平和地开口：“柳夕满，对你来说我是外人吗？”
屋子里灯火通明，所以柳夕满更能清晰的注意到，夜无尘现在的脸色有些苍白，甚至额头上还有一层轻薄的汗水。
他的手放在腿上，不由让她想到了夜无尘骨头受伤的事情。
她在心里心不在焉地想，刚刚夜无尘走得这么快，又把自己整个抱起放在肩上，带着她走了一截路，会不会让他的腿伤更加严重了？
她心里担心，有些埋怨夜无尘的任性，却不敢让自己的忧心泄露半分。
柳夕满低着头不再看他，只是声音有些生硬地说：“如果殿下将我带过来，就是问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那我是时候离开了。如果我一直不回家，家中父母会担心的。”
她说完就要起身打算离开，夜无尘的目光更生冷了几分。
他直接从软榻边走了过来，径直拦住了柳夕满的去路，并顺手将她抵在了桌边。
因为离得近，他的身体紧紧地贴靠了过来，柳夕满不自觉地往后仰，整个人都被他圈在了手臂和桌沿之间动弹不得。
夜无尘低下头，看到她无措的脸，任命似地缓和下语气：“阿满，如果你在心中怨我，至少要让我知道我错在哪里。我不想不明不白地就惹你不高兴。”
“殿下是决定知错就改吗？”
“当然。”
柳夕满于是抬起头，目光责怪地看着他：“那殿下眼下无缘无故，就将我逼到王府来，是对还是错？如果明知是错，现在还不放我走，这就是殿下想要改正的态度？”
夜无尘极轻地叹了一声：“撇开今日的事情不谈，之前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柳夕满还是不敢看他，也一时不知要怎么作答，就在她心中犹豫的时候，夜无尘伸出手掌捧起了她的脸。
被他这番动作，柳夕满避无可避，只能抬起眼眸与他四目相对。
“柳夕满，我这段时间觉得你就像一阵风。明明就在我的眼前，却怎么都抓不住。我一直都忘不了在韵常郡的那个雨夜，你一路跋山涉水来到我的面前，像一个礼物一样突然出现。那个时候我几乎笃定你心中有我，为什么这么快，一切都不一样了？”
柳夕满深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说着违心的话。
“既然殿下一定要一个答案，那我就直说了。我之前确实对殿下动过心，盼望我们能有个好的结果，可尝试了之后，却发现我与殿下并不合适。每次和殿下亲近，对我来说如今就像是负担一样，我不愿意再自欺欺人，勉强下去了！”
“不合适？哪里不合适？”
夜无尘想到青云提过的柳夕满和许渊的对话，有些困惑地问：“你是在担心王府以后会有其他的女子，我会纳妾疏远了你吗？”
柳夕满对他突然这么说感觉意外，随即想到，可能是她和许渊说过的话被夜无尘知道了。
是谁告诉他的，大概是青云在暗中偷听的吧？
柳夕满有些懊恼地回了一句：“也不是纳妾的问题。”
她自暴自弃地补充道：“是我发现自己不喜欢你了，感情这种事，怎么说得准，我以前或许对你有过心动，但过阵子看清了内心，便改了主意。这是人之常情，殿下应该能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