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雍王府时，除了夜无尘之外的几个兄弟，都会以长幼序列相称。
唯独在遇到夜无尘的时候，他们都只能恭敬地喊一句“世子”。
毕竟那个时候，他是府里唯一的嫡子，且自一出生就被先帝封为了世子，并不是其他几个人能够比拟的。
直到德昌帝登基之后，他们才都摇身一变成了皇子。可即便如此，比夜无尘小的皇子也不敢叫他一声“二哥”，最多称一句“殊王兄”罢了。
夜无咎曾想过，要是夜无尘回京之后，像所有人以为的那样受到父皇的器重，成为将来的继位之人，他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非要从这位殊王兄的手里抢东西。
可谁让父皇不仅对夜无尘防备至深，甚至大有敌对之意了呢？
这天下，父皇根本不想交到殊王的手上，夜无岚这个一直占着太子之位的人又死了，剩下的皇子之中，大哥因为出生的缘故，向来不受父皇喜欢。
他要是再不争不抢，岂不是天大的好处，都要被夜无风那个蠢货给拿走了？
夜平知道，夜无咎现在最大的顾忌还是夜无尘。
他提醒道：“三弟，只要殊王持续在北部受制于象延国，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绝好的时机。我们一直在招兵买马，让那些人以百姓的身份在城中操练，朝廷都没有注意过。”
“真要是从照州动起来，完全可以涉江而过，把罗星铭所镇守的誉州给隔开，直接去往韵常郡。举朝上下，根本不会有人想到，韵常郡新上任的那位主将时耀，跟我们之间交情颇深。”
夜无咎抿了抿嘴唇：“时耀如今带领的兵，可都是萧家军旧部。他本就是一个半路才被引荐去赴任的将军，未必能有威信让手下的兵将听命服从。”
“我们又无需他做什么，只要让我们经过韵常郡的时候，他不予为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只要突破了韵常郡，很快就能一路抵达代州。代州军的那个邵锡安，是不会和朝中的任何皇子结交的，一旦碰上，难免有一场硬仗要打。可你不要忘记，代州乃是次京师。代州破，京城就再无任何的防线。”
夜无咎却觉得，夜平有时候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因而显得急不可耐，沉不住气，很容易在之后吃大亏。
“兄长可不要忘了，代州之后，还有京郊大营。我们手里才多少兵，想要突破重围哪那么容易？”
“京郊大营？”夜平对此不以为然。
“京郊大营里的那些人是什么德行，你我难道不清楚么？京城中一些富家子弟为了挣个名头，都一股脑儿地跑去京郊大营从军。可他们哪里吃得了苦，先前没少闹出过笑话吧。即便现在是柳金成去训兵，跟以前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你连他们都要顾忌，也太瞧得起那群窝囊废了。”
夜无咎上前拍了拍夜平的肩膀。
“大哥对我的助力，我会一直记在心里，不会辜负你的厚望。但这种一着不慎就掉脑袋的大事，还是稳妥些为好。至少，也要先等等殊王兄在北部后续的情况。”
见夜平神色微动，他又恳切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恨父皇。你从一出生就不被父皇喜爱，甚至差一点连出生的权利都没有。明明身为长子，却只能成为郡王，品阶比我们几个弟弟都低了一截。父皇厚此薄彼怠慢了你，换作是我，我也会有止不住的恨。大哥的这些苦楚，我都明白。等来日，我功成名遂，这些年父皇欠了大哥你的东西，我会一一给你补上的。”
夜平轻叹了一声，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三弟，大哥只想让你知道，我会竭尽全力地辅佐你。所有你担心的事，我也会想办法去替你解决。萧家军主力在边境，不会轻易妄动。而萧家军在内部的驻军，又以罗星铭手下是誉州军和从前的韵常郡为主。韵常郡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我们换上了自己人，这件事连殊王都不可能察觉。”
“就算有机会侥幸获胜，直捣黄龙夺得了天下，然后呢？”夜无咎冷笑一声：“只要殊王兄，他就随时可以把我从那个位置上给拽下来。大哥所图的，难道是一时的荣耀加身吗？”
夜平总算讪讪闭嘴了。
门外，有人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提醒道：“大殿下，王妃派人从云河郡来信，询问您什么时候回去？”
夜平这才推门而出，沉声道：“告诉王妃，本王很快就会回封地，让她顾好自己就是。”
大概是察觉到刚才的气氛有些凝重，夜无咎闻言也跟着从屋子里出来，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大嫂对大哥，还真是难舍难分的很。大哥也是好福气，能娶到云河郡的首富之女，还能得到他们的鼎力相助，帮着我们收买兵马。”
被夜无咎说到这里，夜平的脸上有些不自然。
“既然大嫂想你了，大哥还是早些回去吧，我会随时关注着各方的动向，一旦找到良机，一定会主动出击的。这一点，大哥尽可放心。”
“好。”夜平很快跟夜无咎道别，自照州离开。
马车上，他有些疲惫地靠在软垫上，脑子里那些谋划策动久久消散不去，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不知想到了什么，夜平伸出手，将手指探进了衣领之中，轻轻握住了挂在脖子上的那枚暖玉观音。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也只有在触碰到这暖玉的时候，他的心绪才能平复下来。
“母亲，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他们谁都不知道……”
京城，嘉王府。
夜无风看着面前气派恢宏的府邸，面上尽是得意。
这嘉王府原先是先帝的第七子留下的住处，不过几年前先帝病重之际，几子谋位，德昌帝在自己尚未去世的岳丈萧老将军的支持下登基，他的几个兄弟也都没了活路。
他们所住的王府，都跟着空置了下来。
夜无风早就看上了这一处位置绝佳的宅子，在得到德昌帝的允许后，内务府就即刻派人修缮好，让这里恢复了昔日的富丽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