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德昌帝看着通明城一路加急送过来的军情，脸上阴晴不定。
虽然事情确实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但再怎么说，萧家军的将士也是北雁的将士，眼睁睁看着他们伤亡惨重，他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边上，周溯一脸低眉顺眼地开口：“通明城打得不可开交，皇上应该高兴才是。萧家军若是胜了，我们就能从象延国的手上讨得一些好处，让他们心生畏惧。若是没有占到上风，以象延国的国力，也不敢再往深处冒犯北雁，只会让世人觉得萧家军不过如此。殊王那里，也就没有绝对的威胁了。”
“可按照这个趋势，先前送过去的军备定然是不够的。朕难道真的坐视不理，不给他们更多的补给吗？”
周溯阴恻恻地开口：“微臣自然知道，皇上仁慈，有体恤将士们的心意。但您越是给通明城足够的支持，殊王立下军功的几乎就更大。一个本就重兵在握的王爷，若是再有赫赫军功，殊王的威信只会与日俱增。皇上当真能高枕无忧，纵容下去吗？”
“对，你说得对。”德昌帝想到夜无岚的死，至今心有余悸。
“他一定早就在心里对朕有了恨意，朕便是给他再多的恩惠，那份恨意也不会消弭。倒不如，让他的兵自行去解决麻烦，反正对那些萧家军来说，军令是凌驾于皇命之上的。”
……
宗缘侯府，柳金成得知了从兵部偷偷打听到的消息，急得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柳夕满一见他这副模样，就忍不住问：“父亲这是怎么了，今日怎么没去京郊大营，反而在家里神色焦灼？”
本来柳金成不想让柳夕满担心，不大情愿告诉她。
可是一想到通明城的现状堪忧，他还是沉不住气地长叹一声：“夕满，你有所不知，殊王殿下他这一次有大麻烦了！”
柳夕满的眼皮跳了跳：“这是何意？”
柳金成压低了声音：“为父刚从兵部侍郎口中打听到，通明城派人送了军情到京中，情报里清清楚楚地告知了，当地的战况非常紧张。那些个象延国的人，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驯服了几千匹大象，并将大象给用到了战场上，帮着他们作战。你想想，寻常人哪里是那些个庞然大物的对手，杨将军麾下可死了不少人了！”
如果是毫无准备地听到这话，柳夕满一定跟着提心吊胆。
但她一想到夜无尘临走时候的交代，心里竟相当平静。
根本不是真的，她忍不住想，只不过夜无尘的手段太高明，把所有人都给耍了而已。
本来以为柳夕满听到了会担心，可她居然镇定自若，一派从容，让柳金成不由顿住了。
“夕满，你怎么都没反应啊？你不是对殊王殿下最是上心的吗，现在通明城那么棘手，殿下人还留在那里，说不定正处于水生火热之中，你不怕他有危险吗？”
柳夕满感慨道：“我相信他不会有危险的。父亲莫要太担心了，殿下那么聪慧，必定能想到应对之策的。”
“你不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兵部的人私下告诉我，说是他们向皇上请示过，询问是否要给通明城增加补给，皇上却说暂无必要，还声称国库空虚，不能因为跟一个小国交手就耗费颇多。照这样下去，萧家军再神勇都会败的！”
柳金成越想越生气：“最气人的是，现在这件事兵部说了不算，还得军需所的人来决定。军需所的那些臣子，却多数都是以前太子夜无岚的人。他们一直因为夜无岚的死记恨殊王殿下，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帮殿下解决燃眉之急呢？”
柳夕满原先看到柳金成急得不轻还觉得好笑，可听他说完，她的心情又跟着沉重了起来。
如果不是夜无尘自己想到了办法，顶着欺君抗旨的大罪，以身涉险地去跟敌国交涉。仅仅依靠朝廷，根本不可能保全住他手下的将士们。
哪怕明知他带领着萧家军在前线奋勇杀敌，朝廷也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王，和那个冠冕堂皇的军需所，从头到尾都不曾给过夜无尘半点关怀。
念及此，柳夕满一阵心疼。
不过看到柳金成这么急切，她还是轻声说：“父亲不用太过忧心。其实这些事，殿下在临走之前都已经设想过了，他早就想到了应对的办法。至于他让人送回京城的军情，不一定是真的，看看就好。”
柳金成愣了愣：“什么意思？军情还能有假？”
“不将他们的处境说得凄惨一些，朝廷反而不会放心。殿下料事如神，我信他能运筹帷幄，所以父亲不必自乱阵脚。”
听柳夕满这么说，柳金成果然冷静了下来：“殿下既然预料到，那我就放心了。只是经过这一次，更能确定皇上对殊王的态度有多残忍。天家亲情，淡薄至此，委实叫人心寒啊！”
照州，照王府。
一封线报从京师抵达，没有耽搁地呈送到了照王夜无咎的面前。
王府内，大皇子夜平同样留在这里，夜无咎看完了信件，随手递给了他。
“大哥也看看吧。”
夜平一目十行地读完了信上的内容，手指将信纸用力揪了揪，语气沉重地问：“三弟，都这个时候了，你应该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不过数月，萧家军在边境就折损了数万人，甚至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朝廷又放话让他们持续攻打，不得退让，却不给足够的军需，长此以往下去，杨家翌的兵说不定要损失过半！”
夜无咎倒是神色平和。
“大哥为何一直这么急，就算通明城的情况不利，会让萧家军的兵力缩减，可殊王兄手里能调动的兵有多少万，你还不清楚吗？我们现在就有动作，才是自取其辱。”
夜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你知道的，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着那个人从皇位上倒下，我等那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