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翌知道，对于夜无尘来说，劝服象延国的那位国君或许是不难的。
毕竟对方也不傻，象延国有再多的秘密武器，可他综合的国力就摆在那里。
一个各方面都被北雁压制的小国，打这样的仗，怕是要耗尽举国的力气。即便后面堪堪打成平手，对他们日后的恢复重建，也是万般艰难。
因此杨家翌最担心的，还是怎么瞒天过海地让朝廷没有怀疑。
夜无尘的嘴唇微微勾起：“杨将军，将手下的副将都给召集起来，本王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他们。”
“是！”
很快，杨家翌就将副将们一并找了过来，就听夜无尘吩咐道：“从即刻起，将前锋部队所使用的兵器都要重新整理一遍。凡是用枪头的，拆下来包上布，用刀剑的，就设法磨平刀刃，确保兵器扎到人的肉身之上，最多只留下浮于表面的伤口，却绝对不会伤及性命。”
这话一出，带队的将军们都愣住了。
“殿下这是打算做什么？”
“趁着这么难得的机会，两国就此开展军事演习。见到敌军就打，但是以切磋武艺为主，只允许受伤，不允许丧命。”
夜无尘又想到了什么，目光里有几分跃动：“对了，象延国的国君说，他还打算经常放大象出来溜达溜达，到时候大家和象群碰见了，都表现得友好一些。”
……
一个月后，通明城西面城墙外的沙场上，象延国的骑兵和北雁的骑兵分别坐在大象和马背上，手里拿着枪杆互相缠斗。
只见前排的几对兵士打得最凶，像是非要分个你死我活一般，嘶吼着朝着对方身上戳下去。
然后“噗嗤”一声，留下胸口的一道白点。原来枪杆上的尖头被拔出后，用布条包裹起来的地方特意蘸上了石灰水。
这么一来，谁身上被戳的白点多，就说明这个人被“刺伤”的次数多，分明是占了下风的。
“莫杰，你又输了！我不管，你上回答应我，说是比试的时候再输，就要请我们吃羊腿的，这次你可不能赖账了啊！”
“吃就吃。”被叫做莫杰的是个北雁的兵卒，虽然输了，他却不大服气：“要不是你这大象的块头太大了，总是挤着我的小黑马，害得我一面防着你还得一面照看我的马儿防止它受伤，我才不会被你暗算呢！”
边上的人闻言都哈哈笑了起来，如果不是凑近了，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真刀实枪的打斗，竟也能这般其乐融融。
城墙楼上，夜无尘环臂而立，杨家翌则是兴致盎然地看着下方，时不时“啧啧”两声：“这群小崽子，居然看上人家的大象了，还一个劲儿地问我，能不能回头跟象延国商量商量，把大象借给他们骑骑呢。”
夜无尘沉声问：“朝廷的补给送到了吗？”
“送到了！”
杨家翌正色道：“不过我们这段时间没有消耗什么，连放出去的那些没有箭头的弓箭箭杆，都被人家象延国守城的将士给拾掇着送还回来了。所以朝廷这些补给，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先留着吧，半个月后，写信给京师，告诉他们损耗甚多，让朝廷再送第二批军备过来。”
听他这么说，杨家翌心虚地问：“那咱们就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昧下了？这多不好意思啊。”
夜无尘轻嗤了一声：“你以为朝廷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军备送过来吗？想太多了，第一批军备之所以来得及时，是因为那些是本王从京城临行之前，亲自监督军需所的人批复押运的。再想要第二批，只会比登天还难。”
杨家翌挠了挠头：“既然这么难，咱们还要继续跟朝廷开口要军备吗？”
“当然。你不开口求援，朝廷又怎么会知道，我们这里战况吃紧，仗打得格外艰辛？另外，军报也需要准备好了。找个靠谱的人，拟好报备京城的军情，皆是让人送到父皇手上。不过送出去之前，记得拿给本王审一下。”
……
营帐里，军师咬着笔杆子，眉头紧锁。从军几十年，他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不知道怎么写军报的情况。
杨家翌在边上忍不住催促道：“哎呀，这笔杆子都快被你咬秃了，你倒是赶紧下笔啊，殿下还等着看呢！”
军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催催催，就知道催！你怎么自己不写？这实际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打了一个多月的仗，每天就是在演习、训兵甚至隔三差五地还跟人家象延国搞射箭比赛，死了几个人啊你就让我瞎编。伤得最重的一个居然还是自己犯贱跑过去抱着象腿不撒手，被大象一脚给踹出去的。就这样的你还让我狮子大开口跟朝廷要军备，我都觉得害臊。”
杨家翌摸了摸下巴：“我记得我们当初跟着萧老将军在柸城打仗的时候，第一次大规模的交手死了五千多人，伤了九千多人。你就按照这个数来写吧，也不算脱离实际！切记啊，写得惨一点，象延国可是有大象骑兵的，一脚能踹飞我们好几个人。不若写得再生动些，就说有不少前线的将士都被大象给踩到了，非死即残，见者落泪。”
听到杨家翌这么说，军师也跟着奋笔疾书，文思泉涌，不多时还真给他胡编乱造出来了一篇让人声泪俱下的军情。
主帐中，夜无尘看着手里的情报若有所思地问：“这真的是军师所写的吗？”
印象里，那位军师的面相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没想到做起这种事，竟是这般娴熟。
杨家翌用力点头：“千真万确！”
“那位军师他，平日里没少看话本子吧？”
杨家翌窘了窘：“殿下，是否还需要再润色润色？”
“不用了。”夜无尘把军情收好，亲自用火漆密封妥当：“让信使送回京中吧。哪怕换不来第二批军用补给，至少能让我那位自诩勤政爱民的好父皇觉得做了亏心事，心中有些不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