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对于下一任储君是谁,始终拿不定主意。
他膝下的几个皇子,各个都不让他省心。
德昌帝心知肚明,他们几人之中,最有资格也最有能力胜任的人,非夜无尘莫属。
可夜无尘的权势太重了,压得他喘不过气。
要是让他成为太子,他能甘心在储君位置上待多久,只怕恨不得让他早些见阎王,好将江山拱手让给他吧!
至于夜无咎,上一次他贸然带兵进京的事,虽然已经翻篇了,可德昌帝每每想起,还是觉得膈应。
再说夜无咎自他登基之后,就一直都在照州。
此前那么多年,德昌帝自己又一直在南律国,父子二人之间的感情十分淡薄。
反倒是夜无风,自他回朝之后,就在他的膝下尽孝,论起父子情分来,夜无风无疑是最得他心意的。
德昌帝当然清楚,夜无风的资质平庸,甚至比不过先前的夜无岚。
他之所以不急着立储,本是想着等到苏妃腹中的孩子诞下,养上几年。
如果是个皇子,到了懂事的年纪也能看出来潜力了。
苏妃又是他最宠爱的后妃,他们的儿子若能继位,他也是情愿的。
可眼下,太后步步紧逼,让德昌帝不得不尽快做出决断,免得被太后钻了空子,得不偿失。
边上,贤贵妃不知道德昌帝心里想了这么多,她沉浸在自己即将封后的喜悦里,笑得合不拢嘴。
她一个劲地向德昌帝表忠心:“皇上您放心,臣妾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将后宫搭理得井然有序。”
“嗯,朕还是很相信你能力的。另外,朕还打算让风儿每日下朝之后,跟着到御书房来随朕学习政务,他如今也大了,该担起更多的责任了。”
听到德昌帝这话,贤贵妃更是生出莫大的欣喜。
她猛地意识到,德昌帝可能不止给她继后的荣耀,还可能一并提携她的儿子。
难道说,他想让夜无风做太子吗?
贤贵妃不敢问,心中却充满了希冀,又热切地对德昌帝感恩戴德一番,将德昌帝给哄得顺心了不少。
翌日早朝,德昌帝就当中宣布了他打算册封新后的消息。
本来未央宫就不可能永远空着,且贤贵妃是这宫里目前地位最高的后妃,德昌帝让她成为皇后也是合情合理的,自然无人拒绝。
前朝的消息向来不是秘密,不多时,后宫和宫外就传开了。
流云殿内,太后听到德昌帝打算册封贤贵妃为后的消息登时冷笑了起来。
“亏他想得出来,当真立了贤贵妃那个懦弱的女人为后。要哀家说,论起真本事,丽妃的才能都远在她之上。怕是这阵子皇上常去她的宫里,她没少吹耳旁风,当真允了她这位置。”
嬷嬷连忙说:“太后,您既然知道贤贵妃无能,那又有何可惧?真要是皇上没了,凭贤贵妃的那点斤两,您想对付她还不是轻而易举。”
“哀家才不将她放在眼里。”
太后哼了一声:“上次洪太医不是说了吗,皇帝的身体大不如前,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卧病不起了。哀家已经让周溯跟济新王谋划好,如今死蓄势待发。”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想将洪太医给找来,问得再仔细一些。
她便差遣嬷嬷:“你去一趟太医院,叫洪太医过来,哀家有话问他。”
嬷嬷闻言出去,过了一会儿又神色古怪地回来:“太后,洪太医不在太医院里。不过太医院的其他大夫说,今日本该是他当值的,他却没了踪影,也没有人来带话给他告假。”
太后的眼皮跳了跳:“是吗,他如果是家中有事,总该叫人进宫知会一声的。不成,你再去打听打听,实在不行派个人去他府上找,务必将他找来。”
临晚的时候,嬷嬷才又步伐匆匆地来回禀:“太后,洪太医似是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宫人去了他府上问过,说是洪太医昨日离开之后,再没有回去过。昨日,他好像进宫了一趟,奴婢就去查看了出入宫闱的记录,发现他的确是入了宫,但是几个时辰后又离开了。可昨日太医院的人说,从头至尾就没见过他。”
太后听了一阵心烦:“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洪太医知道她太多的秘密,绝对不能让人从她的掌控之中脱离。
太后没好气地说:“再四处找找,尤其打听清楚,他昨日进宫是做什么了?”
御书房内,夜无风自清晨下了朝之后就被德昌帝给拎了过来。
他原先还不知道什么事,谁知德昌帝让人给他安了椅子在桌案边,示意他将手边的几本奏折打开,就开始询问他对奏折上所陈述之事的看法。
夜无风当德昌帝是在考他,登时有些头大。
他囫囵应付了几句,就开始讨饶道:“父皇,儿臣对这些外地的事务并不清楚。您这突然抽查,儿臣没有个准备,实在不知如何作答啊。”
德昌帝瞪了他一眼:“你是皇子,这些大事即便奏折上不写,往日在朝堂上也有朝臣提出过。你难道不该了解详细些,想着应对之策吗?”
夜无风还想嬉皮笑脸地糊弄,德昌帝啪得将奏折摔在他的面前:“想不出来,你今日就不要走了。而且从今日开始,你每天都要来御书房随朕一起处理公务,不得懈怠!”
听到这话,夜无风叫苦不堪,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了。
宗缘侯府,柳夕满听说了茹媚打听来的消息,动作一顿。
“你说宫中打算立新后,皇上有意让贤贵妃入主未央宫?”
茹媚用力点了点头:“是啊,奴婢方才跟人在外闲聊,是听御史大人家中的婢女说的。她的消息向来灵通,不会有错的。皇上是在早朝的时候当中宣布的,若是老爷在京城,一定上朝的时候就知道了。”
柳夕满总觉得德昌帝这一行径相当突兀,分明是不合时宜的。
她已然知晓,昨日孟邵闻入了宫,跟德昌帝说明他身体抱恙的事。
德昌帝不是应该好生调养身体吗,好端端的,他为何急着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