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柳夕满觉得奇怪的是，莫过于柳二夫人的态度了。
老太太是不知道柳珏曾经跟嘉王的那一段秘事，因此提到夜无风要迎娶言家那个孩子的消息时，并无遮拦，就当众直接说了，还感慨道：“这么看来，悦悦是苦尽甘来了。先前那么多年，她在外头受苦，可往后就不一样了。”
柳二夫人就坐在她的身侧，柳夕满忍不住去看她的反应，却见这位平日里精明刁钻的二叔母，不仅没有任何的怨气，还显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难道说，二叔母对柳珏和夜无风的过往毫不知情？
这也不对，柳夕满分明记得，柳珏名义上嫁给方志靖之后，回娘家的那一日，柳二夫人起先爱理不理的，可不知柳珏跟她说了什么，等柳珏临走的时候，她又十分热络地出来相送。
而且那段时间，柳二夫人说起柳珏，还洋洋自得呢。
可她现在的反应，又实在蹊跷得很！
老太太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又伤心了起来：“哎，可惜珏儿的命数跟悦悦刚好相反。珏儿昔日是公主伴读，也是我们家中小辈们的骄傲，原以为她日后会过得最好，谁知竟是最凄惨的。她和言悦，一个是往低处走，一个是往高处攀啊！”
柳二夫人乍然听到老太太竟是将柳珏和言悦说到一处去，吓得脸色一变，生怕旁人多想。
她连忙说：“母亲，都过去的事情了，您就不要那么难过了。珏儿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您这位祖母因为她伤心的！”
反倒是柳夫人听不下去，有些嗔怪地质问柳二夫人：“二弟妹，不是我说你，柳珏好歹是你的女儿。连我们如今想起来她的厄运，都觉得很惋惜，你如今看来怎么像毫不在意了？”
柳二夫人不满地反驳：“大嫂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伤心过头了，想通了而已。难道因为我的二女儿没了，我就要消沉一辈子吗？人总是要往前走的，该不会大嫂非要我郁郁寡欢一辈子，你才高兴吧？”
眼见她们要吵起来，老太太忙抬手制止：“好了，都不要吵了。言家女儿大婚，肯定会给我们送请帖的。到时候你们都一起去观礼恭贺，再备上一份厚礼！我年纪大了，就不去折腾了。”
言府，柳珏看着聘礼的清单，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想当初她嫁给那个方志靖的时候，家里像是送瘟神一样把她给送出去，几乎什么礼都没有备上，还少不了被柳阅和柳二夫人冷嘲热讽。
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言氏的女儿，光是这礼单都看花了眼。
而这些，日后都会成为她的私产，怎么能不开心！
柳珏还借着要置办行头的名义，在京城的珠宝铺子里大肆采买。
言氏本就富有，言三公子膝下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是怎么都纵容她。
于是乎，流水的珍宝往她的院子里送，京中的人隐隐听说，都羡慕她的好命。
很快，就到了她出嫁的日子。
原本是宫中派了人到言府来，要给新娘子梳妆打扮。
谁知在她们来之前，绿鸢就已经替柳珏将妆容给上好了。因此喜娘还有些不悦：“按照礼制，小姐该等到我们来了之后再梳妆和整理发髻的，这么提前就弄好了，实在不合规矩。”
柳珏不服气地说：“我的妆容平日里都是姐姐帮忙打点的，我已经习惯了，换做其他人未必能让我满意，难不成这大喜的日子，你们还要找我不痛快吗？”
听她这么一发作，喜娘不敢多言，只能配合地替她穿好衣服，盖上盖头，因为动作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柳珏的脸，其中一个喜娘的手背上还在沾染了一片水粉的痕迹。
她偷偷把这痕迹给另一人看，不高兴地努了努嘴小声嘀咕道：“哪家年轻的小姑娘用这么厚重的胭脂水粉？谁知道是不是她原先的容颜太丑，不肯被我们瞧见呢。”
“嘘，人家如今是嘉王妃了，身份尊贵。万一被主子听到了，小心你的脑袋！”
到了时辰，夜无风带着人骑马来迎亲，柳珏也被搀扶着上了花轿，一路上恭贺的声音不断，哪怕她是在轿子里，都能感觉到一派热闹。
再想到上一回，她出嫁的时候冷冷清清，还要遭受沿途的羞辱，简直天差地别！
既然她已经重获新生了，就一定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活得那么憋屈。
过去受得那些气，她之后得一一讨回来！
那个害了她的柳夕满，也休想好过！
柳夕满哪里知道，轿子里的新娘子对她恨之入骨，她随着柳夫人和柳二夫人一并到嘉王府来观礼，刚好看到夜无风意气风发地带着新娘回到王府。
随后，那新娘子又被搀扶着下了轿子，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柳夫人忍不住说：“看样子，嘉王对言家小姐还挺体贴的，动作都这么谨慎，深怕她跌了似的。”
柳二夫人则是呛声道：“这是自然了。言家小姐可是嘉王主动求娶的，情分岂是一般人能比的？”
柳夕满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问：“二叔母看样子对这婚事满意的很？”
“人家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我当然满意了。怎么，你嫉妒啊？也对，可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原本被赐婚给殊王，结果又坚决退了婚，闹了个没脸。”
柳夫人刚要回敬几句，柳夕满暗中拉了拉她的衣袖，不想让她们的争执被外人听到。
她的目光在宾客中流连了一圈，不经意的就看到了夜无尘的身影。
他站在对面的位置，一身淡青色的冬衣，显得玉树临风，十分显眼。
隔着乌泱泱的人群，夜无尘的视线也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柳夕满的身上，对她勾了勾唇角。
柳夕满还没来得及回味这隐蔽的情意，就听外头有人扬声道：“皇上驾到，贤贵妃驾到！”
众人连忙跪拜行礼，德昌帝的心情极好，大手一挥地让大家平身，又满意地看了看夜无风：“嘉王今日不愧是新郎啊，俊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