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昌帝闻言越发为难了起来,夜无尘早有准备,继而开口道:“如果太后坚持认他,本王并不会阻拦,而父皇一向孝顺,想必也会成全太后的念想,给您予以安抚。”
太后听到他这么说,这才松了口气。
但夜无尘接着说:“只是就像刚才本王所说的那样,认下周溯可以,让他娶柳夕满不行!认他,是冲着您的面子,是不致您伤心才做的决定。可严格说起来,周溯仍然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给了他郡王之位,还要让他跟柳家牵扯过深,对朝堂来说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隐患,还请父皇慎重!”
德昌帝本就打定主意,绝对不会再让周溯和柳家有任何牵扯。
现在夜无尘替自己将这些事说请了,反而让他能坐享其成,不必跟太后明面上撕破脸。
他点了点头,赞成道:“殊王这话确实有道理。朕愿意让周溯认祖归宗,是看在母后您的情面上。但那十几年间的内情,就算是母后您自己也无从考究。您难道就不怕那女子用其他的孩子来糊弄吗?何况母后也说了,您只是希望他能平安,让他在京城做个闲散王爷岂不很好?”
太后被他们说得哑口无言,只好声音生硬地说:“如果皇上这么不放心,哀家无话可说。”
她忍不住又看向了夜无尘,语气不乏讥讽:“不过殊王还真是喜好说笑,一个柳家再势大,总比不过萧家军盘根错节,无法撼动的地位吧。皇上连你都能不予计较,又怎么会在意柳家日后的夫婿是谁呢。”
夜无尘平静地回望过去:“太后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了。本王乃是父皇的亲生儿子,血脉相连板上钉钉。本王手上的兵,不也是为朝廷效力吗?可周溯骨子里流着谁家的血谁能完全笃定,对他有所防备,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父皇,儿臣说的可对?”
德昌帝勉强挤出一个笑:“倒也没错。”
谁知太后冷笑了一声,阴恻恻地提醒起来:“时间过得太久,怕是皇上都忘了一些过去的事情了。论起忠心来,萧老将军曾经可是差一点就……”
“母后!”德昌帝心下一惊,急急打断了她的话:“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去歇着了。周寻,你也回府吧。既然不必再跟柳家议亲,你也不用继续留在京城了,靖州的公务还要有人处理,莫要耽误了要事。”
夜无尘总觉得德昌帝当下的态度十分古怪,太后刚才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她突然提到了外公,外公曾经差点做过什么?
太后到底没再多说其他,在宫人的搀扶下很快离开了,周寻也躬身走了出去,留下夜无尘满腹疑虑。
“父皇,太后刚才说的……”
“没什么,一些误会罢了,你不必往心里去。今日朕有些心神不宁,不能跟你商讨军中事务了,你也先回去吧。”
等夜无尘从宫里出来,柳夕满和康棣华已经提前等在了白玉园。
三人一见面,柳夕满就急切地问:“刚才有消息传出来,说是太后亲口在朝堂上承认了周溯的身份,是真的吗?”
“是真的。太后一心想让周溯归宗封王,父皇已经答应下来了,想必不久后他就会被封为郡王。”
康棣华想了想:“这倒不是什么坏事。周溯的野心昭然若揭,太后这么做,实际上是在破罐子破摔,不得已才公开的。一个人的野心是藏不住的,后面他一定会加紧行动,他背后的助力也会一一浮出水面,我们到时反而更容易将其一网打尽。”
“父皇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他和太后之间,经过此番算是彻底决裂了。等日后我们将太后犯过的罪行揭露托出,也不用担心父皇会手下留情,视而不见了。”
康棣华看了柳夕满一眼:“那周溯和四小姐的事……”
“别担心,父皇不会允许他娶阿满的。今日,我已经断了他意图联姻的路,不过我猜测,周溯绝对不会轻易地放弃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一切,他一定会暗中再去找柳家。”
“我知道,他定然会对我许下山盟海誓,做出各种让人心动的承诺,想从我下手劝服父亲帮他。要是父亲不答应,他也会试图给我洗脑,让我沉溺在他的甜言蜜语之中昏了头,帮他盗取兵符或者令牌,以便他起兵行事。”
听到柳夕满这么说,康棣华以为她在开玩笑,跟着笑了起来:“四小姐,你这话说得栩栩如生,像是将他的行径都猜到了一般。可你都这么清醒了,自然不会被他蒙蔽。周溯这算盘打到你的头上,算是全部白费了。”
夜无尘本来也觉得好笑,可他余光注意到了柳夕满的神情,却见她满脸黯然,似是被勾起了什么伤心事。
他忍不住问:“怎么了?”
柳夕满摇了摇头,但实在控制不住,眼泪吧嗒掉了下来。
康棣华见状,吓得直接起身:“是我说错什么了么?”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胡思乱想了。”
康棣华不知如何应对,就先行走了出去,方便夜无尘能哄哄她。
夜无尘伸出手指轻轻地替她抹去了眼角的泪痕,声音柔和地问:“发生什么事了,连我也不能说吗?”
“夜无尘,如果,我真的是做出了偷窃兵符,违背父亲的意愿暗中帮周溯犯下各种罪行,那我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你会不会非常恨我。”
夜无尘苦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傻话呢。这些事你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呢,你看,现在事情的发展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要不是你最开始梦到了周溯的身份,我们也不会这般顺利。”
“如果我说,那些都不是梦呢。”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地问:“不是梦,又是什么?”
一个荒唐的念头从他的脑中一闪而过,他自己都被惊了一下,却还是止不住看向柳夕满,想要一个答案。
柳夕满闭上了眼睛:“我有个秘密,从未跟任何人说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