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尘本该继续问下去，然而在注意到柳夕满的神情之后，他的话到了嘴边还是顿了顿，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安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以为或许柳夕满还是不愿意说出口的时候，她却突然再度开了口。
“我之前说，我经常会在梦里梦到关于周溯的事情，实际上……不是真的。”
“不是梦？”夜无尘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她：“那是什么呢？”
柳夕满用力握了握手指：“夜无尘，你相信人会有前世今生吗？”
“前世今生？也许有吧，只是就算用，好像也无法记得我们上一世做过什么事。”
“那要是，有人什么都记得，对上一世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铭记于心。甚至因为执念太深，将那些记忆给带到了新的人生中来呢？”
夜无尘的脸上浮现出些许诧异来：“你……”
“我跟你说的所有事情，有的时候是关于周溯，有的时候不是，实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做梦梦到的。而是我，亲生经历过的。我不知道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但是曾经的我，确确实实已经被周溯给害死了。”
这个荒诞的念头，刚才也在夜无尘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可是他觉得是自己太异想天开了，生生阻止了那个想法。
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神情的事情？
“带着前世的经历，那你前世也是柳夕满吗？”
她以为夜无尘听到她的话，会觉得不可思议，要么让她不要再说胡话，要么就是感觉到害怕，会离她远远的。
可夜无尘竟这么平静地问了出来，大概是被他的语气所影响，柳夕满自己也慢慢镇定了下来。
“准确来说，是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前世被害死的那个时间的五年前。而且，我对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并没有遗忘，我带着过去的记忆。”
“五年前？”
夜无尘微微蹙眉，似是想到了什么：“具体的时间是什么时候，难道是我们在宴州边境时，我住在你家的那些日子吗？”
柳夕满低声“嗯”了一下：“你还记得你在那个匕首的盒子里放了暗器，我擅自打开之后被迷晕了吗？就是在那时，我再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回到过去了。”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安地看着夜无尘，生怕他会觉得太过诡异，对自己避而远之。
就听夜无尘冷不丁地问她：“所以那会儿你的态度才会转变得那么快，让我以为你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她被这话噎了一下，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他却是轻笑了一声：“小骗子，还说什么痛改前非想跟我做朋友。”
“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在胡说八道。又或者会不会很讨厌我，在心里怪我？”
夜无尘睨了她一眼：“你以为，就算之前你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能够梦到未来发生的事情，听起来就不匪夷所思了么？可再怎么让人震惊，我当时也选择相信你了。”
“至于讨厌，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你。”
柳夕满摇了摇头：“不，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前世做过的蠢事。如果你知道了，就会觉得我是一个愚不可及的人，你不会再喜欢我了。”
她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脸：“毕竟连我自己都很憎恶自己。”
夜无尘看到她低头失落的样子，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跟我说说，五年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柳夕满一脸沉重地抬起头：“我前世一开始并不知道周溯的身份，因此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让他的秘密这么早就暴露出来。我还以为他是真心喜欢我，而我也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蛊惑，爱上了他。”
说到这里，夜无尘的眸光暗了暗，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她继续。
“但实际上，这个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人，早就跟柳珏厮混到一起了。他通过我拉拢柳家的时候，也在暗中蓄力，培养自己的势力。他一直想要娶我，可是父亲很不愿意，兄长们也不大喜欢他，就一再地拖延说我还小，不要急着嫁人。为此，我还跟家里闹了不少矛盾，直到几年后，我再也等不下去了，父亲才勉强松了口。”
“但我们定下婚约之后，周溯的野心就更大了。恰逢皇上身体抱恙，朝政疲乏，还有周溯为了引你离京，竟私下跟南律国的人往来，恶意通敌来扰乱边境，你只能带重兵去打仗。就是趁着这个节骨眼上，周溯发动了政变，还哄骗我将父亲的兵符和调兵手札等关键之物偷给他，最终酿成大祸。”
柳夕满的痛苦止都止不住：“我当时就像是脑子坏掉了一样，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根本没有去考虑他的用意。直到叛军攻破城门，我的父亲、母亲，几位兄长相继被害死，甚至死无全尸，我自己也在柳珏的百般折磨下死相凄凉，我才悔不当初。”
说到这里，她的身体都在发抖，手心更是一片冷汗。
“所以直到今日，我都会怀疑现在发生的一切究竟是真实的，还是我幻想出来的一桩自我救赎的梦境……”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落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夜无尘将她抱的很紧，还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几乎崩溃的情绪得以回拢和舒缓下来。
“我这么抱着你，你觉得是梦还是真实的？”
柳夕满说不出话来，只是贪恋地感受着他的气息。
“我不管你过去发生过什么，但这一世，我会保护好你，不会再让你害怕的那些场景发生。”
“你不怨我？”
夜无尘轻笑了一下：“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过的那一世我为什么没有留住你，我也丝毫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肯定，我从未厌恶过你。”
“怎么会，可我以前对你那么差劲。”
柳夕满从他的怀里微微挣脱，眼睛红红地看着他：“你总该记得你刚住到我家的时候，我经常欺负你吧。其实我就是那样顽劣的人，后来幡然悔悟是因为知道自己做错了，才会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