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中，夜无尘站在门边，看着稻草堆上趴着的那道身影，他竟一时不敢上前。
柳夕满身上的衣服早已沾染了大片的血迹，她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一边，露出一张孱弱的脸，好像一碰就会碎掉。
夜无尘强忍着盛怒，无声地握紧了手指。
他一向无泪的眼眶，在此刻竟有些无法克制的湿意。
“柳夕满。”
夜无尘很轻地喊了一声，慢慢走到了柳夕满的身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
柳夕满似乎察觉到有人来了，她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等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时，柳夕满竟觉得是在梦中。
“是我来迟了，你受苦了！”
夜无尘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沙哑，柳夕满被他温热的手掌抚摸着脸庞，才逐渐意识到，这原来不是一场梦，而是夜无尘他真的来了！
“殿下……”柳夕满虚弱地开口，似乎想要奋力起身。
可她稍微动了动，后背的伤就让她无法抑制地发出几声闷哼。
“别乱动！”
柳夕满没有想到她能这么快见到夜无尘，可就算她现在被折磨成这个样子，还是没有忘记夜无尘明面上的立场。
按理说，他不该来的。要是被人发现他是第一个来探望自己的人，再让他之前的谋划都前功尽弃了怎么办？
她这么想着，也低喘着将话说了出来：“殿下，您不该来的！要是让太子和皇上知道……”
“无妨，他们只会觉得，我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
虽然跟她解释了，夜无尘反而更难受了。
都这个时候了，她竟还想着他的身份立场，她就不怕扛不住，在这冰冷肮脏的牢狱之中有性命之忧吗？
柳夕满却是又想到了王紫鹃的死，她委屈地咬紧了嘴唇，原本在外人面前从未泄露过的情绪，在见到夜无尘之后，倒是有些收不住了。
“殿下，我真的没有杀人！”
就算她再厌恶王紫鹃，也想过报复她，可不是她做过的事，她绝无认下的道理。
何况夜无尘会不会也误会了，觉得自己是一个恶毒的人？
看到柳夕满红红的眼眶和隐忍的委屈，夜无尘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用力的揪着。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你杀了她！”
柳夕满含着眼泪看着他：“您相信我，也不怪我吗？”
“当然，我信你，更不可能怪你！”
别说王紫鹃本不是柳夕满杀的，就算真的是柳夕满一怒之下要了她的命，那又怎么样？
对夜无尘来说，他只关心柳夕满的安危，其他人他根本不在乎！
柳夕满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抓住了夜无尘的手指。
一想到昨天事发之后，在映心山庄那么多双眼睛都用鄙夷的目光盯着自己，来到这大牢之后，这里的人又对她施加严刑，非要逼着她认罪。
好像他们所有人都已经认定了，是她杀死了王紫鹃，但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是无辜蒙冤的！
可现在听到夜无尘这么说，柳夕满竟感觉到一丝轻松，好像那些压在她身上，逼着她喘不过气的东西，都跟着变得无关紧要了！
“你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我本以为夜无岚有心拉拢柳家，不会对你下毒手，却没想到他竟敢这么对你！”
昨晚在王家，白礼的那番说辞就是为了试探夜无岚对柳夕满的态度。
看他昨天的意思，是不愿意给柳夕满定罪的。
夜无尘猜到夜无岚一定会以柳夕满为条件，去找柳金成谈判，逼得柳金成来为自己效力。
即便如此，夜无尘也并不担心柳家明面上会与谁为伍，相反的，因为算到了夜无岚的计划，他还稍微松了口气。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昨夜在京西大牢，柳夕满还会受到这样的虐待！
看到她唇边的血迹，夜无尘用衣袖小心地替她擦了擦嘴角。
柳夕满轻轻按住：“殿下，别弄脏您。”
“不脏。”他坚持替她擦净，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然有了让人心惊的肃杀：“这笔账，我定要夜无岚十倍百倍地奉还！”
柳夕满听到他的话，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
有人替自己出头的感觉，真是好啊，连她身上的疼痛，在见到他之后，都似乎舒缓了下来。
“是不是很疼？”
“殿下放心，我熬得住，不会死的！”
有些话，她现在无法对夜无尘讲。夜无尘是以为她从小锦衣玉食，被人捧在手心长大，因此这样的事是她生来头一遭，承受起来必定艰难。
可他并不知道，前世再多的痛苦、折磨，她也都受了下来。
只要她心中的恨意不灭，求生的欲念就会支撑着他绝不倒下！
“如果没有猜错，你父亲很快就会去找太子谈救你出去的条件。你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了。”
说到这里，夜无尘心中更添了不少自责。
要不是太子为了与他斗，又怎么会盯上柳家，盯上了柳夕满，才让他她到这无妄之灾？
可柳家从一开始就被卷入到这纷争之中，避无可避。
这是他必须要走的路，也是柳夕满难以挣脱的劫。
“都是本王不好，对不起！”
柳夕满摇了摇头，下一瞬竟感觉脸上落了一滴温热的液体。
她吃力地抬起头去看夜无尘，才发现这位一向冷面冷心的煞神，竟在此刻流下了眼泪！
柳夕满心中巨震，夜无尘的眼泪莫非是因为心疼她而流？
难道她在他的心目中，也是有一席之地，能让他的情绪产生波动的吗？
“殿下，不要哭。我……”
柳夕满的话刚到嘴边，外头就传来白礼有些急促的声音：“殿下，太子来了！属下自然不敢挡，外头更不可能拦着了。而且他是带着周溯和宗缘侯一并前来的！”
夜无尘瞬间神色恢复了清明，他不着痕迹地抬手抹了一下眼角，仿佛刚才的那滴眼泪只是幻觉，此时已毫无察觉。
柳夕满却跟着紧张了起来，不知道等会儿太子见到夜无尘在这里，会做何感想？
怎么周溯和他的父亲也跟着一起来了，难道说，是周溯引荐父亲找上太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