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礼挠了挠头：“这也不尽然吧，刚刚那位袁大人不是说，他是为了留下几千匹战马，不得不想办法弄到粮食吗？征收粮食税的确是最快、也最有效率的办法。这与那位应将军是否爱兵如子，似乎并不冲突。”
夜无尘眸光深沉：“应明已死，只剩这位袁郡守说的一面之词，并不能全然当真。”
白礼当然知道这种事需得谨慎，可他又忍不住提醒道：“殿下，若是应明没有问题，为何叛军不杀袁郡守，却要杀了应将军？您之前不是也对此事感到疑惑吗，现在似乎有了答案。正是因为应将军提出要对他们额外征税，又把所征到的粮草都供给给了战马，才会让那些百姓无法忍受，心中记恨他，密谋将他给暗杀了。”
夜无尘抿了抿嘴唇：“本王想见见应明的家人，不知他们现在身在何处？”
将军府。
夜无尘站在府外，看着这规模不大、外观有些陈旧的宅院若有所思。
白礼靠在他身边小声说：“殿下，没想到这位应将军住的府邸还挺一般的。他好歹是一方主将，是正三品的武将，与他同品阶的官员在京城中的宅子，都要比这一处大上不少吧。”
夜无尘抬脚往里走，却发现这里连看门的人都没有。
走了许久，才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婆正在清扫院子。
听到外面的动静，这婆婆一转头发现来了数百个人，吓得变了脸色，哆哆嗦嗦地问：“你们是什么人，这将军府的主人家已经都搬走了，我只是一个清扫的婆子，你们可别杀我啊！”
白礼连忙上前解释：“老人家莫要担心，我们是从京城来的人。这位是当朝的殊王殿下，奉皇上之命，前来调查和解决此处的祸乱。请问老人家，这里就是已经逝去的应明应将军所住的府邸吗？”
听说夜无尘是京城来的王爷，老人家连忙要给夜无尘行礼，被他亲自扶了起来。
夜无尘看着她开口：“老人家不必多礼。还请您如实相告方才的问题。”
“回殿下，这里确实是应将军跟家人之前的住处。”
“之前的住处？既然是将军府，为何除了您之外，看不到其他人了。”
老婆婆闻言重重叹了口气：“应将军是被叛军给杀死的，那些造反的人对他怨恨极深，应将军丧命之后，他的家人担心留在此处会遭人报复，就举家搬走了。而原来在将军府的府兵也都回到了驻军军营，这府邸就只剩婆子我一人，时不时地来打扫一番。”
“他的家人都搬走了？”夜无尘愈发觉得古怪：“难道应将军作为一家之主，被人给刺杀了，他的家人们都不想为其报仇，留下等一个结果吗？”
老婆婆面容憾色：“将军夫人在得知将军死讯之后，就生了场大病。人昏昏沉沉的一病不起，连意识都不大清晰了。将军还有三个女儿和一个幼子，眼见家中父母这般模样，都心惊胆战。又听说叛军对应家人恨之入骨，他们想着或许应该远离是非，方能保全家人性命，才决意要搬走的。至于报仇……”
老婆婆摇了摇头：“小人曾听应家大小姐说，将军之死是他有错在先，才会惹祸上身。话里话外，反而有责怪将军的意思。”
白礼忍不住看了看夜无尘：“殿下，看样子连他的家里人都明白，韵常郡会有现在的乱象，和应明之前的决策脱不了干系。他的女儿乃是他的至亲，总不至于不清楚状况吧，看来事实那位袁郡守所说出入不大了。”
夜无尘则是举目四望，打量着这座空荡荡的府邸。
“老人家可知，应明身为一方主帅，为何所住的这座府邸并没有该有的规模。”
老婆婆接着答：“据小人所知，原先的将军府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另一处更气派的宅子里，只是将军手下有位副将，家中人口众多，还有好几房的亲戚都跟着住在一处。但将军府人少，应将军就和那位副将换了住处，所以殿下看到的这座府邸，实际上本是那位副将军的。”
这下，连白礼都有些意外了，看来传闻应明爱兵如子，也不是虚妄之言。
夜无尘听到这些话，神色不明。
他低头询问老婆婆：“既然这将军府暂时空置，不知是否方便让我们一行人入住此地？”
得知夜无尘身份尊贵，老婆婆岂有拒绝的道理，当即答应了下来。
“小人只是将军府的一个打杂的下人。主人家们都已远去，今日就做一回主，请贵人们住下。若有任何需要，差遣小人一声就是！”
之前袁潜想要留夜无尘住在郡守府衙，但被夜无尘给拒绝了。
驻军之地在临江镇，距离韵常郡的郡守府衙相隔较远。住在这里，更方便随时去军中。
接下来几日，夜无尘又见了应明的几位副将，询问起应明之前做的决定，他们好像并不十分清楚，只是说应明曾经多次与袁郡守商议粮草的事，最终也确实是从驻军之中派了人前去征税。
只是每次去收粮食的时候，当地的百姓都反应剧烈，没想到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好像所有的证据，都在指认这件事是应明一人的决定。
但不知为何，夜无尘总觉得仍然有些藏在暗处的内情还没有被揭晓。
他在应明的身上，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一个愿意将自己的主宅腾给手下去住的将军，当真会为了那些战马，就不顾贫苦百姓的死活吗？
“白礼。”夜无尘提醒他：“派人秘密盯着袁潜，这段时间，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本王汇报。”
……
“四小姐，过了这座山头就能到韵常郡了！”
看到前方肉眼可见的山路，柳夕满如释重负。
太好了，这么一来再赶上大半日的路程，她就能见到夜无尘了！
可抬起头看看天色，柳夕满却不觉得轻松。
头顶上乌云密布，分明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雨。若是雨天走山路，也不知会不会有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