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尘面上看不出喜怒，他稍作休整后，就熟门熟路地去找了从前颇有些交情的内阁官员。
对方一见到他，吓得脸色一变。
即便夜无尘头戴了帷帽，这内阁官员看到他还是震惊地几乎失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紧张地抓着他问：“殊王殿下，当真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皓仙城？”
夜无尘挑眉：“袁大人，别来无恙。你说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南律册封皇妃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我就算想不知道都难。南律皇这般行径，你还指望我视若无睹吗？”
袁大人叹着气摇头道：“是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到今日民间还争议不断呢。可殿下身份这般特殊，就贸然过来了，不怕被人发现你的踪迹，被陛下知道吗？”
“我来，就是请袁大人帮忙，替我给宫中送一封信的。”
“给宫中送信？是让我送信给荣妃娘娘吗，这可办不到啊！我一个外臣，平日里也只能去前朝议政，哪能私下给后宫的娘娘送什么东西。”
夜无尘无奈地看着他：“我是请你帮忙给南律皇送信。你只管告诉他，我人皓仙城，要见我的母妃。他如果不同意，我就只能带兵前来了。”
袁大人闻言一怔，很是为难。
可夜无尘坚持，他还是咬了咬牙：“罢了，我便替殿下给陛下带个话。殿下如今在北雁手握重兵，权势非凡，便是我们的皇上也忌惮您的身份，不敢再如过去那般轻怠了。”
夜无尘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将拟好的信件交给他：“有劳。”
很快，这位袁大人就进了宫，将夜无尘人在皓仙城的事情跟南律皇说了。
“陛下，北雁的殊王殿下已然来到了皓仙城。荣妃娘娘的事情早已传到北雁，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执意想要见荣妃娘娘一面，还说如果您不答应，他就……”
南律皇面色平和，甚至还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朕不答应，他就打算挥兵而来，直接抢人吗？”
他一面说，一面打开了夜无尘亲笔的信件，上面的内容言简意赅，就是要荣妃明日出宫，跟他在昔日雍王府一家三口所住的府邸相见。
袁大人小心地睨着南律皇的神色：“不知陛下您是否答应？”
南律皇轻嗤了一声：“夜无尘倒是一如既往地胆子大，就不怕朕借此机会困住他，让他脱不得身。”
听到他这么说，袁大人头如斗大地解释道：“此前殊王来找微臣，微臣一时没有设防，被他交代了几句就让他那么走了，没来得及帮陛下先一步拦住他，还请您莫怪。”
“拦住他？”南律皇没有点破他给自己开脱的理由，只是神色淡淡地说：“就算你想拦，能拦得住吗？殊王而今非比寻常，连他的父皇都不敢轻易开罪他。纵然是朕，也不能再当他是昔日被迫为质的小皇孙。他来，就只能是南律的贵客。”
南律皇呼出一口气：“既是贵客来访提出的要求，朕怎么好不答应。何况，朕已经等他多时了。”
客栈里，夜平试图说服夜无尘：“明日，我得跟你一起去。”
夜无尘手里拿着酒杯轻轻晃了晃，随后仰起头一饮而尽。
“你留下，万一生变，就去闲平调兵。”
听他这么说，夜平面露躁意：“夜无尘，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话要问她，我也是她的儿子！”
“既然她没死，日后若能回到北雁，你有的是机会慢慢问。”
“如果她不肯走呢，她坚决不肯离开，你能强行逼迫不成？”
夜无尘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累了，让我睡会儿。”
“夜无尘你……”
不等夜平说什么，他已经将人给推出了门外。
那桌上的酒坛，终究被他喝了个底朝天。
酒真是好东西，喝得多了，好像什么都不用再想，就这么昏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按照约定的时间，夜无尘已经等候在府邸之内。
他的神色一片镇定，反倒是白礼如履薄冰，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南律皇派人围堵他们，他们从哪条路厮杀出去最为稳妥。
夜无尘面无遮拦，只是随意打量着这败落之处，门外忽而有了不小的动静。
他并没有急着转头，却听到门外有人恭敬地喊着：“陛下，娘娘。”
白礼率先站了起来，直直地看着南律皇身边的荣妃。
等到萧氏的目光扫过来，他才蓦地一惊，自觉失礼地避开了视线。
萧氏很快就不再看其他人，只静静地盯着夜无尘的背影。
这个院子，是他们此前生活了好些年的地方。
没想到经年之后再来，会是这幅光景。
“无尘。”萧氏声音有些发颤地唤了一声。
夜无尘这才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清冷的眼眸定定地瞧着她，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萧氏被他的看得心头一酸，先行忍不住落了泪，更不知该从何开口。
倒是南律皇替她解了围，他看着夜无尘客气地笑了起来：“无尘，数年不见，你比起过去来更显得挺拔出众了。”
夜无尘漠然扫了他一眼：“南律皇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为何我的母妃还在人世，如今还成了你的后妃？”
南律皇朝着门外的侍卫抬手示意，让他们先行屏退，而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当年你母妃病重，并不是假的，但那个时候，你父皇对你们母子弃之不顾，分明是不再管你们的死活。朕就算有心想要给她最好的救治，也得考虑朝臣的不满情绪。她若一日还是雍王妃，就一日会受身份所困，不得善终。那个时候她万念俱灰，甚至轻生求死，朕索性成全她自己的意愿，让世间从此再无雍王妃，将她安置在禁宫内养病。”
夜无尘冷笑道：“上官显，你当我是三岁孩童那般好糊弄吗？你如果真的想救她，哪里会在意朝臣是何态度。一如你现今封她为妃，南律的臣子反对之声频出，你可有过半点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