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尘面无表情地开口：“此事，既然是因宗缘侯前去代州赴任而起，就不能让他继续留在代州军了。儿臣认为，应该立刻撤去宗缘侯代州军主将一职，让他重返京郊大营。”
他的话音刚落，随即就有人反驳道：“殊王殿下，这个安排在现下并不妥当吧！若是之前更换主将就罢了，如今照王都带着兵力前往京城来了，中途必定会经过代州。代州此时没有主将镇守，更是乱成一团散沙了，那要如何跟照王手下的兵抗衡？”
“是啊！且朝中其他将军前去，未必有宗缘侯领兵的能力和声望。代州军再生乱，对京城的威胁就更大了。”
德昌帝闻言，也反对了起来：“不错。宗缘侯行得正坐得直，不过是有人杜.撰捏造了他的罪名，朕这个时候将宗缘侯调走，不是正中有心人的下怀，让宗缘侯落人话柄吗？”
“恰恰相反。唯有调走宗缘侯，外人才会知道，京城的兵力并非都掌握在他的手上，京中的一切决定，仍然以父皇您的决定为主。所以关于宗缘侯把持朝政的谣言，才会就此被击破。”
他这么说，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德昌帝心烦意乱地问：“可代州军不能无人管束吧？宗缘侯一旦回京，谁还能再去接受那个烂摊子？”
夜无尘目光幽幽地抬起头：“儿臣，愿接管代州军。”
他这么说完，朝堂上都安静了几分。德昌帝更是暗中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无言以对。
好一会儿，德昌帝才声音干涩地开口：“殊王，这、代州军不似萧家军那般，能信服你外公生前的威名，你去了只怕也……”
“父皇还是先听我说完吧。换做其他任何人，从宗缘侯的手上接管代州军，照王和云河王都可以声称，这些人跟宗缘侯是一伙的，此举不过是掩人耳目，万变不离其宗。但若是儿臣接管了代州军，情况就不一样了。”
“宗缘侯和儿臣之间，可没有什么交情，甚至政见不合久矣，这一点世人皆知。凭他柳家的本事，绝无可能让儿臣与其合谋，届时由我领兵对抗照王，天下人都会知道，照王不过是打着救驾的名义谋反罢了。”
德昌帝的嘴唇抖了抖，心中千回百转。
真要是如夜无尘所说的去做，岂不是意味着，日后代州军都要落到他的手上了，这如何能行？
夜无尘又怎么会猜不到德昌帝心中所想。
他轻笑了一下：“等镇压住叛军，儿臣再将代州的兵权交还给朝廷就是。今日众臣都在此处，父皇难道还担心，儿臣另有私心吗？”
德昌帝尴尬地解释了起来：“我儿说的哪里话？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朕也从未对你有过什么怀疑，你愿意替朕分忧，朕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让你们兄弟为此刀剑相向，朕于心不忍，沙场上又刀枪无眼，万一你再出什么意外，朕这膝下还有什么指望啊？”
“父皇不用担心，儿臣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安危。眼下，除了儿臣去代州之外，其他人选都不合适，宗缘侯也必须尽快撤职，否则只能任由外人混淆是非，说都说不清了。父皇还是早做定论地好。”
德昌帝的手用力按在了龙椅上，好一会儿他才吐出一口气。
“朕，会好好考虑你的提议。”
下朝之后，德昌帝就赶紧将周溯给找了过来。
“周爱卿，今日在朝堂上的种种你都听到了？殊王要从宗缘侯手里接受代州军，你怎么看？”
周溯同样面色凝重：“皇上，臣觉得殊王极有可能想趁此机会，把代州收入自己的麾下，真要是等到他击退了照王，想要他再把兵权归还朝廷，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但他既然敢当着朝臣的面保证，说事情解决后，他就把代州军的军权悉数奉还，应该做不得假吧？正如殊王所言，换做其他人，照王都能说对方是和柳金成合谋，故意做戏来掩饰。唯有殊王前去，才不会给照王等人搬弄是非的机会。”
这一点，周溯同样头疼。
他当然希望，照王的事被顺利解决，夜无尘的确有这个本事，镇压住叛军作乱。
可此举，又和饮鸩止渴无异。
德昌帝见他沉默，便狠下心咬牙道：“他要去代州，朕便让他去！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解决燃眉之急，等照州军退了，京城无恙之后，朕再施压逼他交出代州兵权。如果他坚决不肯，朕只能当他是狼子野心，再容不下他了！”
……
宗缘侯府，柳夕满听着柳春深带回来的消息，惊得险些说不出话来。
柳夫人在边上激动地喊了起来：“是谁，谁这么编排我们柳家？太不像话了，照王他们明明是自己图谋不轨，竟把脏水泼到你父亲头上去了？”
柳夕满维持镇定道：“大哥，皇上是如何决定的？”
“皇上已经打算，将父亲从代州撤职，命他速回京城了。”
柳夫人顿住了：“皇上不会也信了外头的那些鬼话，以为我们柳家有异心吧？”
柳春深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我反而认为，父亲离开代州是好事。否则任由外人搬弄是非，他的立场难免遭人猜忌。而且这个提议，还是殊王殿下在朝堂上亲自说的。”
“这是殿下的主意？他还说了什么？”
“殿下还说，他会亲自接管代州军，代替父亲迎敌。”
柳夕满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他一向行事谨慎，自请要兵权的事，只会让他被皇上更加忌惮，使得他的立场更危险。便是举荐其他人去代州，都远比他亲自过去要好上千万倍！”
柳春深叹了口气：“不，殿下是担心，换做旁人依旧不能让外人信服。照王大可以宣称，新的将领跟父亲是一伙的，只有殿下亲自去，照王才没办法继续糊弄下去。”
“皇上答应了吗？”
柳春深抿了抿嘴唇：“我方才得到消息，皇上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