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成亲之后，柳秋思就很少宿在军营了。
京郊大营距离宗缘侯府并不近，这样的隆冬时节，他忙了天早就黑下来，走夜路回来更是一路寒风凛冽。
但他只要不是忙得抽不开身，还是会回府过夜。
这一点，让如熙郡主相当满意。
因为柳夫人有事找他商议，就特意让人给他备了一碗热汤。
柳秋思推门而入的时候，周身还沾染着冬夜的寒气，一碗热腾腾的汤汁下去，他的身体暖和多了，神色也轻松了起来。
“母亲，夕满，是特意等我吗，有什么事要说？”
柳夫人想了想，斟酌地问：“这几日，郡主派人来问过几次，说是想要学习我们府里内外的事务，看她的态度还挺急切的。我和你妹妹一时拿不定主意，就想问问你的看法。”
大概是怕柳秋思误会他们对如熙郡主有戒备之心，担心他会因此不悦。
柳夫人又补充道：“你们毕竟才刚成亲，侯府有家大业大，家业不是那么轻松就能操持的。我也是希望郡主能过得舒服些，不要整日为了内宅的事情费心，你觉得呢？”
柳秋思抬眸似笑非笑地睨了柳夫人一眼，又带着一抹调笑的意味瞥了瞥柳夕满。
“母亲，难道因为我成了亲，你跟我说话都要开始迂回试探了？我知道你和夕满担心什么，郡主有次偶然跟我提过，她有这个念头，是太后的建议。”
柳夕满的眸光冷了下来。果然是太后！
她一个久居深宫的老人家，怎么会有闲心来关心臣子的家事，怕不是另有所谋吧？
就听柳秋思确定地说：“所以，你们只管推脱郡主，不让她插手就是了。”
柳夫人有些担心：“可你们新婚夫妻，她有这样热络的态度，作为婆母本不该打击。要是我经常推三阻四，让她觉得我不愿意，再影响到你们的关系怎么办？”
“不用担心，郡主在府里住不了多久，我打算带她去会会济新王了。”
这话一出，柳夫人和柳夕满都愣住了。
柳夕满脱口而出：“你不会是要陪着她去济新王的封地吧？可你贸然提出来这个建议，她要是不肯回去，你总不能逼着她吧，那反而会让郡主觉得怪异。”
“我会告诉她，有传闻说济新王身体抱恙，情况不明。她作为女儿，岂会放得下心，一定会忍不住回去的。便是太后那里想要阻拦，也不能妨碍到为人子女尽孝。”
柳夫人满脸疑惑：“济新王生病了吗，什么病啊，严重吗？”
柳秋思轻轻笑了下：“是莫须有的病。”
“你打算骗她？那你们真的去了，发现他身体无碍，你又怎么跟郡主交代？”
柳秋思神色坦然：“传闻常有失真的时候，谁能保证，听说的消息一定准确无误。”
听他这么说，分明是早就想好了计划。
柳夕满心中生出了些许好奇：“三哥，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对如熙郡主这么好吗？”
他还真是通透，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疑惑。
柳秋思并无任何隐瞒：“郡主若是不做出对我柳家不利的事情，我自然会将她当成自己的妻子用心爱护她。可她跟太后的瓜葛太深，太后的野心又与日俱增，我不得不对此做出提防。”
柳夕满于是问：“那要是，她真的做出对我们柳家不利的事情呢，你又当如何？”
这其实是她这段时间的一个心结。
不管怎样，如熙郡主都是柳秋思过了门的妻子，如果有一日，她一定逼着柳家为了太后犯下谋逆之举，并在其中推波助澜，他们的立场就注定是为敌了。
到时候，最受煎熬的人可不就是柳秋思吗？
谁知柳秋思并无犹豫，他的声音就像是外面漏进来的风一样冷清：“她有情有意，我不会辜负她。她不仁不义，我亦不会心慈手软。夕满，这婚事是宫里逼着柳家应下的，不是我欠她的。”
柳夕满闻言一怔，随即心里生出一丝苍凉来。
她希望自己的兄长能幸福，又怕他被感情所误，向前世的自己一样，给家中带来灾祸。
可现在看柳秋思的态度，他分明是极度的清醒。他对如熙郡主所表现的温存体贴，或许只是镜花水月，往深了去细究就会破碎了。
“三哥……”柳夕满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矛盾。
柳秋思则是察觉到她在想什么，他很快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回到房中，如熙郡主见了他，露出一个懒懒的笑。
“回来了？外头冷不冷？”
柳秋思答：“不冷。不过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见他的表情有几分凝重，如熙郡主不由坐直了：“什么事，你快说。”
“我今日，听到军中有人私下议论，说是听闻岳父大人的身体抱恙。这消息都传到京城的驻军之中了，委实让人有些担心。”
“你是说我父亲？”
如熙郡主果然脸色一变：“怎么会这样？这，这如何是好？为何我先前跟父亲通信，他在信上从未提及过。”
“会不会是不想让你担心？”柳秋思说完似是怕她着急，又随即安抚道：“你先不要紧张，毕竟还没有确定。但我很体谅你的心情……不如，我陪你去封地见济新王吧？”
如熙郡主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腾得出空吗？你是军营的将军，会不会没这么多时间陪我去那么远的地方？”
“眼下没有战事，在军中也是操练兵士，并不算很忙。我跟父亲说一声即可，无妨的。何况于情于理，我都该去拜访一下自己的岳父。他要是真的身体不舒服，我更应该去看望了。”
如熙郡主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些动容。
“那我明日一早就去宫里跟太后说一声，我们就启程回去。”
柳秋思不动声色地提醒她：“郡主，这消息毕竟是军营的人私下在传，以防太后误会我们军纪不严，你最好别跟她说是我告诉你的。”
“那我怎么解释？”
“就说，你收到了王府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