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谨慎地答：“稍许用一些自是无碍的。但是长期使用一些不知底细的胭脂水粉，若是里头掺了不好的东西，也是不利于胎儿健康的。”
嬷嬷于是语重心长地对柳珏说：“嘉王妃听到了？女儿家喜欢修饰妆容自是正常，可如今为了孩子，您还是少用为好。”
说完，她又冷冷盯着绿鸢：“你这丫头，还在这里愣着干嘛！没听到太医说什么吗，身为王妃身边的贴身婢女，竟是这样伺候主子的。如果王妃腹中的孩子有半点不好，你拿什么担待？”
绿鸢吓得六神无主，在嬷嬷的催促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去准备温水和皂角。
柳珏则是紧张地攥着衣角，脑子里一片空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在这嬷嬷的跟前将脸上的妆容都给卸了，那岂不是露出她原本的样子了。
如此一来，她就要倒大霉了！
柳珏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突然起身到边上的柜子里抓了一把银锭子塞到了嬷嬷的手上，脸上带着讨好的意味。
“嬷嬷，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您收好了。如果不够，这柜子里的东西应有尽有，你喜欢什么尽管去挑。但是本宫今日实在是没什么精力了，只想好好地睡一觉，其他的事情能不能先放一放，就当给我这个人情了。”
嬷嬷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又挑眉扫了一眼柜子，慢悠悠地往那边走了过去。
柳珏以为她是想多挑一些再走，稍微松了口气，心道只要她愿意放过自己一马，再去太后跟前替自己遮掩一二，那么就算她将这里的东西都给拿走也无妨了。
毕竟，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若能帮自己消灾，损失一些又有何妨。
谁知嬷嬷竟是将她刚才塞过去的银子重新放回到原处去，还替她将抽屉给关好，转头意味深长地开口：“王妃会错意了，老奴怎么敢收您的东西。今日老奴过来，不过是替太后尽一份心意，绝不敢有丝毫怠慢。”
柳珏倏地睁大了眼睛，又听嬷嬷朝着门外看了一眼，没好气地埋怨起来：“不过是让那个丫头打一盆水来，怎么也这般拖沓？如果是这么无用的人，放在王妃跟前只会碍眼，还不如赶出去算了！”
绿鸢本就在门外，听着里头的动静急得不轻，到底是没办法再敷衍，勉强地将水盆给端了进来。
她进来之后，还想做出一个没站稳打翻水盆的动作。
可这嬷嬷一把年纪了竟是手脚利落地很，约莫是察觉到了绿鸢会有什么小动作，竟是一个健步冲了上来，稳稳当当地接过了水盆，复又瞪了她一眼，这才将水盆放在了桌面上。
“王妃，请吧！”
柳珏磨磨唧唧地起身，刚站起来就身子一晃，一头栽了下去。
绿鸢夸张地喊了起来：“王妃、王妃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她扶着柳珏，目光哀怨地看着嬷嬷：“都给您说了王妃身体不舒服，您却一再地为难她。这下可好了，王妃都被您给气晕过去了。嬷嬷此举如果让我家王爷和贤贵妃知道了，定然要责怪您的！”
这要是没有前头那么多的铺垫，嬷嬷说不定还真的被糊弄过去了。
可她一想到从自己让嘉王妃净面开始，她就推三阻四，找遍了各种理由。
让丫鬟打翻水盆不成，如今还晕了过去。
她跟在太后身边真多年了，怎么会连这点小把戏都能看不穿？
这要是里头没鬼，那才有问题呢！
嬷嬷这回连太医都懒得叫了，她也不想再跟柳珏啰嗦，居然直接端起了刚才打来的水，径直从柳珏的头上浇了下去。
柳珏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老刁奴会蛮横到这种地步！
她堂堂一个王妃，竟被她这般不客气地对待，一盆水兜头落下，让她连个防备的时间都没有，还险些被呛到了。
因为没忍住猛地咳嗽了几声，柳珏再没办法装睡了，只能睁开眼睛怒目盯着她：“你做什么？来人，把这老奴给本宫撵出去！本宫回头一定要去宫里请母妃做主，凭什么她一个奴才这么欺辱我一个王妃！”
可嬷嬷哪里给她这个机会，她用力地将绿鸢给甩到了一边去，拿出帕子上前，不管不顾地在柳珏湿漉漉的脸上抹了一把。
登时，帕子上就沾满了大片的胭脂水粉。
而这位嘉王妃的脸上，也已然露出了大半的真容。
虽然她此刻头发披散难掩狼狈，但柳珏从前陪着舒怡公主读书，在宫里头住了那么些年，嬷嬷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她的模样。
柳珏还在发了疯一般地喊着：“来人，来人，把她给本宫赶出去！”
可嬷嬷跟着冷笑起来：“嘉王妃，我劝你还是不要闹出多大的动静为好。真要是让外人瞧见了你现在的模样，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
柳珏这下彻底偃旗息鼓了，她颓然地坐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嬷嬷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又看了看手里脏掉的帕子，摇着头嗤笑起来：“真的是没想到啊，这天底下当真有如同易容一般的上妆之术，直叫麻雀都能变成凤凰了。我是该叫你一声言家小姐呢，还是该叫你一声柳珏呢？”
听到她说出那个久违的名字，柳珏浑身一震，再也没办法静坐了。
她爬着上前去拉住嬷嬷的衣角：“求你，今日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如果刚才那些你觉得不够不喜欢的话，我再为你寻找其他的，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嬷嬷的声音却很淡漠：“嘉王妃说笑了，老奴已经打定主意一辈子都陪在太后娘娘的身边了，根本没想过出宫。老奴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平日里在宫里的吃穿用度也是足够的，要那么多的荣华富贵做什么？”
“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
嬷嬷想到太后的话，低头俯看着她：“王妃倒也不用那么担心，其实就算您是柳珏小姐，太后以前也是很欣赏您的。如果您愿意亲自入宫一趟，跟她老人家当面求求情，她未必不肯替您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