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想到了什么,德昌帝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
如果夜无尘带着萧家军大军跟南律国一直僵持,经久不下的话,京城的兵防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而今京城和代州最重要的两道防线,都是跟柳家有关。
想到柳家,德昌帝的心突然提了起来。
如果是过去,他还真的不会过分担心柳金成的立场。
毕竟,柳金成一直以来跟殊王府对立不容,举朝皆知。
从前他不清楚周溯的底细,只当自己在朝中最应该提防的人就是夜无尘。
可现在却大不相同的了!
比起夜无尘来,周溯分明才是真正令人不安的存在。
夜无尘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儿子,真到了紧要关头,也不至于彻底断了血脉亲情。
可周溯乃是夜钦之子啊!
夜钦没有痴傻的时候,毕竟被封过太子,如果他当年相安无事,一直健康地活到现在的话,这皇位还真指不定是谁的。
只怕周溯和太后也是这么想的,太后都能暗中谋害自己了,等的不就是他倒下之后,扶持周溯上位吗?
再有,德昌帝又不免想到了另一层。
周溯和柳家那个女儿,好像有过一段情意,他可是横空出世的探花郎,京城之中,多少小姑娘着了他的道,被周溯给迷得晕头转向。
焉知柳夕满会不会还执迷不悟,哪怕没有跟周溯成事,心里却不忘记惦记他。
如此一来,周溯极有可能借着这个情分,要求柳夕满甚至是整个柳家来帮他。
宗缘侯对这个女儿又向来宠得没边了,柳家上头几个儿子也对这个妹妹好的不得了。
念及此,德昌帝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急忙对内官说:“速去将柳春深给朕找来,朕要见他!对,还有那个柳夕满,让她随着他兄长一并进宫!”
内官听到这话,为难地看了一眼外头黑沉沉的院子:“皇上,这会儿都快要入子时了。您若是急着见柳大公子,不妨明日一早再派人去请。否则这入了夜,宫门出入也不方便,要是让宫中其他人知道了,怕是会误会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容易弄得人心惶惶。”
德昌帝这才稍稍冷静下来:“你说得也对。如果他们深夜入宫,反而会引起猜疑。那、那明日天一亮,你就派人出宫去传话。以朕对柳春深的了解,他多半是在京郊大营的。让人直接去京郊大营找他,再让他去柳家,将柳夕满给一并带来!”
内官应下:“奴才领命!”
德昌帝已经做好了打算,等明日见了柳家的兄妹,他必定恩威并施,让他们保证效忠君王,不作出背叛之事。
唯有让柳家给他吃一颗定心丸,他才不至于慌了手脚。
否则柳家出了岔子,京城如何能保得住?
这一夜,德昌帝没有去后宫入寝,只是睡在了自己的寝殿里,却是睡得很不踏实。
好不容易辗转到天明,他甚至连早朝都没有上,着人将朝臣们给打发了回去,就直接在宫里等着柳家兄妹过来。
倒是太后听说了此事,心里计较起来:“皇帝居然没有去上朝?可问清楚缘由了?”
嬷嬷小声地开口:“养心殿那边给出来的解释,是皇上夜里着了风寒,有些不舒服,今日早朝就作罢了。”
“风寒?”太后嗤笑了一声:“哀家看未必吧。一定是我们给他用的迷香发挥了作用,他逐渐身体跟不上了,如今竟是连早朝都没办法正常上了。看样子,这离他垂死挣扎也不远了。”
说到这里,太后就蹙起眉头,不满地问:“洪太医都消失那么多天了,他到底去哪里了?”
“咱们的人宫里宫外都找过了,洪太医府上更是乱成了一团,四处寻觅无果,实在是不清楚他会去哪里了。说来也怪,这么大一个人,竟是凭空消失了吗?”
太后惴惴不安道:“别的都没什么,哀家最怕的,还是皇上会发现了什么。”
可她自知事情做得隐蔽,很难被察觉,况且洪太医也不敢将他给泄露出去。
嬷嬷只好安抚她:“太后不用担忧,洪太医绝不敢说什么的。他便是真的出了事,也只会死得悄无声息。否则皇上那里怎么会毫无反应,而且,他的身体也更加不好了。”
听到她这么说,太后稍微宽心了些。
“罢了,实在找不到就不找了。以防他的家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找个机会,一并处置了吧。”
活生生的几条人命,到了太后嘴里,不过就是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
人命,哪有权势重要呢?
宗缘侯府,柳春深得到消息,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柳夕满听说后顿感诧异:“大哥,你不是才回军营没几天吗,怎么又回府了,还行色匆匆的?”
柳春深朝门外看了一眼:“宫中来人,是皇上身边的人,今天一早特意去军营寻我,说是皇上急着见我。”
“以及,皇上还叮嘱了,让我回府一趟,将你也给一并捎进宫去面圣。”
柳夕满闻言一怔:“皇上命我也去?这倒是奇怪了,好好的,他见我这个臣子之女做什么?”
柳春深压低了声音:“我怀疑是他不放心柳家的立场,想要再做确认。我得到消息,应该不会有错,昨天夜里有边境急报送回京城。既然是边境的军报,多半是跟殊王殿下有关的。皇上一定是知道了殊王殿下擅自对南律用兵一事,还发了好大的火气。”
“这种事,瞒是瞒不住的。”柳夕满咬了咬嘴唇:“可他凭什么对夜无尘发怒?那南律皇夺走的,是他的发妻!他好歹是一国之君,怎么没点血性,自己的结发妻子被仇人给抢了去,也不知道报仇吗?殿下之所以出兵,也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要坚定北雁的立场。皇上竟还好意思对他发作?”
柳春深知道她心里忍不住为夜无尘打抱不平,却还是提醒道:“行了,收收你的埋怨。等会儿进了宫,切记不能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