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柳夕满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
“太后这么做,想来是知道柳珏的父亲,臣女那位二叔无权无势,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二叔比起臣女的父亲来说,还是差了不少的。太后有意给周溯铺路,当然不会让他娶一个毫无助力的妻子过门。倒不如迅速将柳珏给处置了,让她嫁给了那个侍卫。后来柳珏突然被人烧死,说不定也跟他们有关系。”
德昌帝听她一通分析,连连点头:“对,你说得很有道理!想不到啊,想不到那个时候太后就已经筹谋至深了。她为了帮周溯聚拢势力,竟不惜将柳珏给毁了。”
而听柳夕满说了这么多,德昌帝算是彻底信了她的态度。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柳夕满,恐怕之后周溯还会找上你。你可想好,要怎么应对他了?”
柳夕满坦然道:“他再找上门,必定是为了柳家的兵权而来。皇上尽可放心,臣女的父兄都是忠义之辈,不会助纣为虐,给周溯任何支持的。不过,如果一下子就回绝了周溯,他在恼火之下一定不敢再贸然出手了。怕是他和太后都会暂且蛰伏起来,不再动作。”
德昌帝一听柳夕满这话,就猜到她一定另有主意。
“那你打算怎么做?”
“臣女以为,不如假意跟周溯达成共识,让他觉得万无一失。这么一来,他必定会忍不住出手,只要他敢行谋逆之事,您就能抓到他和太后的罪证,并昭告天下他们有意谋反,到时候无论您怎么除掉他们,世人都不敢再有非议,只会认为是他们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柳夕满这话,简直是说到德昌帝的心里了。
他接连说了几个“好”,又忍不住将柳夕满给称赞了一番:“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竟有这样的远见和智慧。幸好你没有跟周溯同流合污,否则朕还要惋惜,柳家会因此蒙难呢。”
柳夕满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
德昌帝显然对跟他们的谈话很满意,刚要让他们先回去,门外就有太监敲门问话:“皇上,嘉王殿下让奴才来问一声,今日是否还要来御书房,跟您一起审阅奏折?”
听到这里,柳夕满忍不住握了握手指,心里那股强行压下去的火气又蹭地一下往上冒了。
德昌帝只说让嘉王明日再来,柳春深本想趁此机会告辞,却听柳夕满突然问:“皇上,听说您打算册立贤贵妃娘娘为皇后了,那是想一并让嘉王殿下做太子吗?”
柳春深心头一惊,不赞成地睨了她一眼。
德昌帝也没想到柳夕满问得这般直接,不过他已经相信柳家兄妹是一心忠君的,就没有隐瞒。
“不错,朕是有这个想法。太后肆无忌惮,怕是还觉得后宫无主,储君之位无人。若是朕立了太子,便是让她趁虚而入的机会更少了一层。”
柳夕满见他说得冠冕堂皇,再想到夜无风是什么德行,愈发替夜无尘感到不值。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还算平和的语气开口:“可臣女觉得,储君的人选不该草率,当是有令众人心服口服的才能。嘉王殿下他似乎……算不上最好的人选!”
边上,柳春深暗暗掐紧了手指。
柳夕满居然真的把这话给说出来了,她这些话实在是僭越了,难道就不怕皇上恼羞成怒吗?
德昌帝闻言,目光探究地看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嘉王不堪大任,做不得太子吗?”
“臣女是个女子,又无官衔在身,本不该置喙这样的国事。可臣女身为北雁的百姓,心中却无时无刻不心系着江山社稷。臣女自来到京城之后,听到关于嘉王殿下最多的说法,就是他耽于享乐,声色犬马。一个常年浸润在温柔乡的皇子,当真能担得起储君之责吗?”
德昌帝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语气也加重了不少:“柳夕满,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当真朕的面,竟敢这么妄议皇子,难道就不怕朕追究你吗?”
“皇上是天子,若是臣女的话触怒了您,您想要做出何种惩罚臣女都该受着,绝无半点怨言。只是……”
“只是什么?”
柳夕满慢慢抬起头,居然直直看向了德昌帝的眼睛:“只是臣女能这般想,外头的朝臣、百姓,怕是都会这么想。哪怕他们不敢明面上说,难保不会私下里觉得不妥。臣女甚至想斗胆问一句,您的心里当真.觉得,嘉王足矣做太子吗?”
“柳夕满!”德昌帝冷声质问:“好,那你说说,嘉王做不得,其他人谁做得?照王吗,他之前和云河王从照州起兵,办得那起糊涂事可是直冲着你父亲来的。他听信谗言要清君侧,清的可是你亲爹,你还指望朕再重用他不成?”
柳夕满只觉得心中止不住的寒凉。
这样的关头,她终于能体会到夜无尘过去面对德昌帝时的失望有多深了。
他连照王和云河王都说出来了,却绝口不提一句夜无尘!
见柳夕满沉默不语,德昌帝的心里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他突然出声问:“你心目中那个最合适的人选,究竟是谁?”
柳春深刚要替她解释一二,却听柳夕满生硬地回答:“皇上昔日还是雍王爷的时候,可曾想过若有朝一日,先帝传位于您,那您会选谁做您的太子?”
德昌帝愣在当场,随后不可思议地看着柳夕满,竟是震惊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居然向着夜无尘?不对,你不是向来跟他水火不容,立场相对吗?为何今日却为了他,来言辞凿凿地质问朕!”
柳夕满心里已下定了决心,此时竟生出了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
她面不改色地说:“臣女从没想过向着谁,如果一定要说向着谁,那也只能是向着公道和民心。殊王殿下是先帝亲封的雍王世子,是众所周知的正统嫡子,他在南律为质十年有功,在韵常郡平定叛军有功,在通明城力压象延国有功,其余诸位皇子之中,无人可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