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昌帝用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柳夕满的话,随后他深呼吸了几口气问:“你居然这么欣赏殊王?难道说,你以前表现出来的跟殊王之间不对付,也都不是真的了?”
说到这里,德昌帝大为光火。
虽然他庆幸柳夕满不是真的喜欢周溯,也就不用担心她和柳家会在关键的时候帮周溯谋事。
可他同样意识到,她也不是真的讨厌夜无尘!
柳夕满淡淡开口:“臣女和殊王之间过去是有过一些误会,但是后来就消除了,现在的关系还算平和。臣女记得,皇上昔日还多次出言调和,希望我们冰释前嫌,怎么如今看来却不像高兴的样子。”
德昌帝阴沉沉地盯着她:“柳夕满,朕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柳夕满抿了抿嘴唇:“臣女只是不明白,殊王殿下究竟错在何处,竟让皇上这般不喜?”
“他找了个虚假的借口离京,转眼就去到边境。甚至没有知会朕一声,就对南律开战。就算他手握重兵,可朕才是君,他始终是臣,这是一个臣子应该做的事吗?”
既然已经决定将话摊开来说,柳夕满再无顾忌地开口:“除却这一次的事,殊王从未有过那一次擅自用兵。臣女承认,不顾皇命直接对南律用兵是殊王冲动了,可若是皇上不将他当做臣子,而将他当做亲生儿子看待,还觉得那是错的吗?”
德昌帝愣了愣:“什么意思?”
“之前殊王以为自己的母妃去世了,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甚至对于没有保护好母亲这件事,他充满了内疚自责。可现在他却得到消息,说是雍王妃还在人世,且成了南律皇的后妃,这对殊王来说,难道不是极大的刺激吗?”
德昌帝的脸色微变,柳夕满继续开口:“您是君他是臣,他自当恪守本分听从君令行事。但您同样是他的父亲,如今被困囿在南律国的人又是他的生母,殊王身为人子,意图救出自己的母亲,何错之有?将心比心,皇上就不想寻回昔日的发妻吗?”
“闭嘴!”德昌帝暴躁地打断了她。
柳春深心头一惊,忙躬身请罪:“家妹年轻气盛,口无遮拦,还请皇上恕罪!”
“柳夕满,你简直放肆!”
柳夕满却没有被他吓到,反而更平静地开口:“在殊王离京之前,臣女曾有幸跟他一起去过一趟雍王府。就是皇上您称帝之前,在京城的府邸。不过如今那里荒无人烟,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光景了。”
德昌帝怒极反笑:“朕竟是不知,你们私下的关系这般好。好,你倒是说说,你们去雍王府做什么?”
“他说他很想念小时候的生活,想去看看。于是,臣女一路跟着他,在那里看到了您在殊王年幼时陪着他练武所设立的梅花桩,看到了他刻在柱子上的画像,听他说起过去种种,竟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他也曾是您最疼爱的儿子。”
德昌帝用力握着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手面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不知过了多久,德昌帝如泄了气一般沉声道:“退下吧!”
柳夕满又行了一礼,跟着柳春深走了出去。
宫道上,柳春深极其无奈地看着她:“你怎么会这么冲动?那些话非要在今天说出来吗,柳家和殊王府的关系藏了那么久,哪怕之后不可避免地会暴露,至少不会这么快。你就不能等到殿下回京再做打算?”
“我等不及了。”柳夕满咬着嘴唇:“再不说,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直接册封夜无风为太子。殊王如今在边境忙于战事,正是紧要关头。如果立储的消息传到边境,你让他作何感想?一方面,是抛下了他成为帝国皇妃的母亲,一方面,是宁愿抬举一个废物都不肯重用他的父亲。”
柳夕满脸色决然:“我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无依无靠,一直都是被抛弃的那个。”
柳春深听到这里,心中有些意外。
他虽然知道柳夕满喜欢夜无尘,可没有想到,她对他的感情深到这种地步。
柳春深想了想:“所以你刚才故意让皇上知道,你对夜无尘的态度不一般,就是想给他压力,让他不要在这个关头立储?”
“是,我那些话,实则已经跟皇上坦言,我们柳家跟殊王是站在一起的。他现在为了周溯的事情焦头烂额,不敢轻易得罪我们,因此面对柳家的立场,他必须要谨慎。皇上肯定会担心,一旦他执意立储,柳家会因为殊王的关系不顾京城安危。我猜他不敢赌。”
柳春深揉了揉眉心:“我是没有想到,你的胆子会大到这种地步!连一国之君都敢威胁了,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柳夕满不由一哂:“我只是想着,哪怕夜无尘不在京城,柳家也能做一次他的靠山,让他在边境无后顾之忧。”
柳春深长叹一声:“罢了,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吧。”
许是柳夕满的那些话,当真给了德昌帝警醒。
翌日早朝,他竟是连立后的事情都不着急了。
有礼部的官员询问他是否要让钦天监测算一个吉日封后,德昌帝只是含糊地说了句过后再议。
而夜无风那里,德昌帝也不再要求他日日来到御书房跟着自己一同批阅奏折。
如此一来,倒是贤贵妃心中不安了起来。
德昌帝只好又给了她不少赏赐安抚她,告诉她近来自己身体不好,不方便操心过度。等他之后身体好了,再补上典礼不迟。
边境,两军对阵,夜无尘挑选出一支精锐的先锋部队在前列布阵,他自己也身着金甲,身先士卒,一时间军心大振。
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南律国的军队遥遥相对,为首的将军骂骂咧咧道:“殊王,你回去做你的闲散王爷不好吗?当年你们北雁就是败在了南律手下,你和你父皇还在南律为质近十年,这件事你该不会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