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一到,康宴果然让几个刑部的人秘密去往邵家。
邵夫人屏退了四下,独自等候在灵堂中。
康宴答应过康棣华,不在邵夫人面前提起他,只是保证说:“邵夫人放心,既然邵家对邵将军的去世之因存疑,刑部有责任将这件事彻查清楚。邵将军的尸体,我们先带走了,后续有任何的进展,我们刑部都会第一时间告知您的。”
开棺的瞬间,邵夫人的心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她不敢去看尸身一眼,只是声音沙哑地说:“有劳康大人了费心了。”
康宴虽然自来到京城之后处理过很多棘手的案件,但是将尸体从棺材里带走的案子,还是头一遭。
在邵夫人的面前,他还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只能强行镇定地命人将尸体给从偏门运走,一路极其低调,直接送往刑部的停尸房。
停尸房中,已有仵作在这里待命。
康宴强忍住恶心吩咐仵作:“重点检查一下邵锡安的致命伤。之前众人都以为,他是中了毒箭,毒液渗透到了骨血之中,才因此丧命。可现在,却有嫌疑是有人给他内服了毒药,也不知怎么才能分辨当中的区别?”
仵作听他这么说,平静地开口:“除了开膛剖尸,别无他法。就是不知道,邵家人同不同意了。”
“邵夫人同意了。”
听康宴这么说,仵作不再犹豫,利索地穿上油布手套,用尖刀划开了他的尸体。
饶是康宴见多识广,此时也不忍心再看,只能别开了视线。
仵作倒是因为接触过太多的事情,早已习惯了,他不仅没有任何的避退,还更靠近了些,去观察尸身的具体情况。
开膛破肚之后,刮去了腐烂的部分,就能看出暗黑色最深重的地方,是在邵锡安的肠胃部分。
仵作示意边上记录的人将这些情况写下来:“死者腹部膨胀,七窍出血,毒性发作于肠胃,扩散于肾脏脾肺。而箭伤造成的伤口附近,并无明显毒素残留。”
康宴听着这些记载,顿感意外:“照这么说,邵锡安真的是内服毒药致死,并非外伤致死?”
“他腿部的伤,似被重器砸到,因此膝盖骨断裂。上半身的箭伤,是擦着肋骨而过,没/入血肉,就是这一块。这几处外伤周围,都没有侵染剧毒的迹象。差不多可以断定,毒从口入,蔓延到了全身的器官。”
仵作令人将邵锡安身上所有的伤情都记录在册,康宴则是在翌日早朝之后,径直去了皇宫。
德昌帝见他过来,以为他是有什么案子要向自己陈说,谁知康宴一走进御书房,就拱手相告:“皇上,事关邵锡安将军的死,臣有事要奏。”
“邵锡安的死?”德昌帝一愣:“他的死怎么了?”
“邵夫人托人找到刑部,言明邵将军可能并非死于匪徒所放的毒箭,而是另有它因。微臣便连夜带人将尸体带回刑部,找了仵作仔细核查,竟仵作判定,有以下的结论,还请皇上过目。”
康宴把仵作的记录手册递给了德昌帝,德昌帝诧异地接了过来,一行行地看完之后,目光便停留在了最后的结论之上。
按照尸检所得,邵锡安竟是死于内服毒药?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匪徒怎么可能逼着邵锡安喝下毒药,不是毒箭的话,毒性又是从何而来?”
康宴神色深沉:“臣前来,是特来向皇上请求,允许臣将现任代州军代理主将戴莫带回刑部,接受审讯。据邵夫人回忆,戴莫是在邵锡安将军垂危之际,为他准备汤药的人。”
“戴莫?不会是他吧。”德昌帝想到之前见到戴莫的样子,忍不住说:“朕上次还召见了他,能够看出他对邵锡安情分匪浅。而且,他都跟着邵锡安那么多年了,怎么会下毒手?”
“若他是无辜的,审讯之后接触了误会,便能还他清白。可若是,他表面装出一副伤痛的模样,暗中却痛下杀手,臣也希望能将真凶捉拿归案,给邵将军一个交代。”
德昌帝的目光重新落到桌上的记录册之上,在康宴的注视下,他沉沉道:“好吧,康爱卿,朕给你一道令牌,见此令牌如见朕本尊。你拿着此物去找戴莫,让他务必全力配合你们刑部的调查,不得抵抗。”
说完,德昌帝就从身后的书架抽屉里,找出一个保管妥善的金镶玉令牌递了过来。
康宴郑重地接了过来,就看到上面的“德昌”二字,深知此物意义非凡。
“臣定不负君上信任,会让真相水落石出!”
从宫里出来,康宴就打听到,戴莫如今住在一家驿馆之中。
他便带了几个手下,直奔驿馆而去,到了那里,就第一时间找到了戴莫所住的房间。
戴莫听到有人找自己,狐疑地将门打开。
看到门外的几人后,他动作一顿,警惕地问:“你们是谁?找本将军作甚?”
“戴将军,在下刑部侍郎,康宴。有些事想要找戴将军回刑部去问几句话,还请将军配合。”
“刑部?”戴莫的眼皮跳了跳,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但他还是强作镇定:“原来是刑部的大人。这倒是怪了,我才初来京城,这几日大多时间都在驿馆中待着,又没有在外惹事,怎么会惊动康大人?”
“是有一些,关于邵将军的事想请教戴将军。”
“邵将军?这就更奇怪了,邵将军的事不是已经尘埃落地,他再过几日都该入土为安了,还能有什么事?”
康宴微微一笑:“具体的,还得等戴将军跟我走一趟,才能详细地讲清楚。戴将军,请吧。”
“我不去!”戴莫满脸抗拒:“哪有你们这样办案的,想带谁走就带谁走,当我们军中人好欺负是不是?我要是跟你走了,闹出动静传出去了,指不定会有什么闲言碎语呢,凭什么?”
康宴这才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掏出了德昌帝的那枚令牌,在戴莫的眼前晃了晃。
“这是圣上的令牌,见此令牌,如见圣上。戴将军,如果你还是不肯配合,我只能当你目无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