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父皇没有察觉到这段时间，东宫和柳家之间交往过甚的关系吗？但凡他有所察觉，这一次太子再想要过问，父皇定会有所猜疑的。”
白礼听到他这么说有些费解：“可皇上不是一直都对东宫无比纵容，即便东宫和宗缘侯府交好，皇上应该也不会过分阻拦吧？”
夜无尘思忖着开口，与其说是在告知白礼，不如说是他自己在做推测。
“太子虽然深受父皇的器重，可他毕竟是储君。父皇正值壮年，还没有到年迈的时候。储君就已经蠢蠢欲动了，你真当父皇是一个宽宏大度的人，对什么事都放任下去，任由东宫壮大势力也不管的吗？”
“按照您这个意思，太子这一次反而不便插手了，但属下觉得，宗缘侯府一定会求到东宫的头上。太子看在柳将军的面子，也不一定会坐视不理吧？大不了他不亲自操办，却让他那一脉的官员经手，那最终的结果也不会有过多改变。”
夜无尘眸光轻动：“怕就怕，太子不愿意如此麻烦。”
夜无尘抿了抿嘴唇：“你不要，忘记之前在围猎场里，太子想要对本王下手，可他的计划却被柳春深打乱了。虽然宗缘侯对其再三解释过，柳春深是下意识的举动，并非是为了真心保护本王。可太子为此抱怨颇多，至今都有些怨言。在太子的心中，或许还是不能对宗缘侯府彻底放心。甚至说不定，他仍会怀疑柳家人对本王留有余地，不愿痛下杀手。在这种情况下，他未必会为了救一个柳家的女儿就费尽心思。”
白礼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跟着忧心了起来：“那怎么办？总不能，殿下您亲自去审吧。”
夜无尘突然掀了掀眼皮，定定地看着他：“为何不能？本王.刚刚在这里细想了一下，这件事要是由本王亲自去查，也未尝不可。”
白礼听他这么说，可吓了一大跳。
他激动地阻拦，简直恨不得跳起来反对了：“您可千万不要乱来啊！好不容易才让外人觉得柳家和咱们殊王府势不两立，连皇上都被骗了去，您要是主动将这件事揽到身上，回头却是给柳四小姐洗脱了嫌疑，外人会怎么想，皇上又会怎么想？岂不是所有的辛苦安排都白费了！”
夜无尘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本王要是接手，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柳夕满。而是要让所有人以为，本王是借此机会对柳家打击报复，趁机折磨柳夕满，让她吃尽苦头。”
白礼挠了挠头：“但是最后您总要给出一个结论的，那到时候又要怎么收场呢？”
“当然是因为柳夕满誓死不从，无论接受怎样的‘严刑拷打’都不愿承认是她下了毒手。而嫌疑人又不可能只她一个，不是说，还有个小宫女在柳夕满之前最后见到了舒怡公主吗？以本王看，那个宫女绝不无辜，只要最后逼得那个宫女认罪，即便本王有心为难柳夕满，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真正的凶手给交出去复命。”
白礼总算明白了夜无尘的意思，殿下哪里是要折磨柳四小姐啊，他分明是打定主意，用尽手段逼着那个宫女认罪。
这倒也是，只要殿下经办此事，整件事的事态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也不必担心其他人的立场会对柳家不利了。
但是想到这里，白礼仍然有一个最大的困扰：“您也说了，上一次柳大公子刚在围猎场救了您，虽然外头都说那是柳大公子下意识的动作。可再怎么说，这也是一份柳家给王府的人情，柳家还为此得罪了太子。要是现在，您意图让旁人觉得插手柳四小姐的案子是为了公报私仇，总得找一个‘仇视’的理由吧？”
“理由本王已经想好了。太子不是想要给韵常郡新上任的那位主将时将军一些甜头，借此拉拢人心吗？他已经向兵部提议，要给韵常郡分发单独的战马粮草，来帮助他们喂养那几千匹战马了。但这件事兵部可还没有答应，一直在拖延着。东宫为此催促了不少次……”
白礼听到这里，不知为何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他斟酌着问：“那您是想怎么做？”
“不如就对外放出消息，说兵部之所以会拖延，是因为得到了本王的授意。是本王，对于韵常郡的主将人选心怀不满，才会暗中施压。而韵常郡主将的人选，又是宗缘侯竭力推荐的他的旧识。大可以让宗缘侯，或者让与宗缘侯府交好的宋家，来参本王一本。这仇，不就又结下了吗？”
看样子，刚刚殿下在书房里待了这么久，就是在琢磨这个主意了。
白礼简直要被他给逼疯了：“殿下，虽然这样做是能重新让王府和宗缘侯府水火不容，可是您这是在折损自己的名誉啊！兵部不愿放粮，明明不是您所为，您却要将责任拢到自己的身上，这不是给自己泼脏水吗？”
夜无尘神情淡漠：“只是放出消息，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兵部不会承认的。只要兵部不认，其他人也只能私下非议，不敢放到明面上来说。宗缘侯府就算参本王一本，后续也只会不了了之。无非就是给柳家一个由头，来提供本王自请审问柳夕满的契机罢了。”
“话虽如此，可，可是……”白礼可是了半天，也说不出个下文。
他心里明白，只要是夜无尘打定主意，就一定会付诸行动。
想要让夜无尘不管夜无尘的死活，看来是不可能了。
念及此，白礼难免替夜无尘感到委屈。
自家明里暗里的，为着那位柳四小姐不知道做了多少事了，但凡是个有心的，都不会无动于衷吧。
可柳四小姐倒好，一点不领情，还在王府对殿下冷言冷语，胡搅蛮缠。
殿下何必要为了那样一个人，付出这么多呢，真的值得吗？
白礼这么想，就忍不住说出来了：“只怕殿下费劲心力，人家未必领情呢。”
夜无尘想到上一次在京西大牢，看到柳夕满血肉模糊的模样，就呼吸轻滞。
“白礼，本王无法看着她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