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昌帝见舒怡一心替自己考虑，面色稍霁。
他忍不住问：“说起来周溯也是你夜钦兄长的儿子，算是你的侄儿，你对他不顾念这层情分吗？”
舒怡不屑地笑了起来：“我跟他才没有情分可言呢！说句不好听的大实话，我连夜钦兄长的模样都快不记得了，他走丢了那么多年，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孩子。要不是太后力保，谁能肯定他一定是皇家血脉。”
“可臣妹跟皇兄您的感情怎么能一样？虽然您此前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北雁，可您回来之后，就一直对我很好，我知道自己任性闹腾，也多亏了您的包容体谅。我对皇兄是很感激的！”
听到舒怡说得诚恳，德昌帝难得有些动容：“你啊，知道皇兄不易，日后懂事些就是了。”
舒怡咬了咬嘴唇，小声说：“还有一件事，臣妹想请皇兄成全。”
“什么事？”
“如今我的记忆恢复了，方才记得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谁。皇兄，臣妹早有意中人，并非是康氏的公子，而是，而是……”
德昌帝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严厉地睨了她一眼：“你不能跟康氏退婚，也不能跟柳春深在一起。”
她心下一沉，脱口而出：“为什么？”
“康氏那样重视礼仪的世家，你要是贸然提出退婚，将他们的脸面往哪里搁？朕纵然是天子，也不好跟康家人交代的！再有，柳春深是将军，不适宜成为你的驸马。如康棣华那样儒雅的富贵闲人，才是最适合你的！”
舒怡都快要哭了：“可臣妹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康棣华是很好，却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好，他也不喜欢我啊！”
“舒怡，你是天家的公主，怎么会天真地认为，皇室的婚约是以情意为先的？说句不好听的，古往今来还有多少公主为了国之利益，不得不远赴万里去和亲。你能嫁给世家大族的公子，已经是极大的运气了！”
听他说到“和亲”，可将舒怡吓了一跳。
但她一想到自己和柳春深的情况，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手指，含泪看着德昌帝。
“皇兄，臣妹所求的就是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再无其他了。何况臣妹嫁给他，对您来说也没有什么坏处啊。”
德昌帝冷下脸来提醒她：“柳家已经有了一个郡马，如果再出一个驸马，加上宗缘侯和柳家几个公子手上的兵力，便是朕有心提携他们，外人也会非议不断的。你忘了上一次，朕不过是调遣宗缘侯去代州，就引起了巨大的误会，惹得照王和云河王领兵救驾了。柳家的荣耀这样多，你以为对他们而言就是好事吗！”
有些话，他还不能对舒怡讲。
实际上，自从周溯的身份揭露之后，他一直后悔此前给宗缘侯那么大的权力。
柳金成和其几个儿子能安分守己还好，但凡他们有了异心，暗中帮衬周溯，那就是天大的隐患了！
怪不得周溯一心想要求娶柳夕满，他肯定是垂涎着柳家的兵权。
要是柳夕满对周溯也死心塌地，还劝服她的父亲倒戈……
光是想到这一点，德昌帝就提心吊胆。
现在舒怡还要嫁过去，不是让他更为难吗！
见舒怡眼底涌动着泪光，德昌帝轻叹了一声：“哭什么，康棣华那样的青年才俊，难道还委屈你了？柳春深一个粗人，行事鲁莽，说不定会吓到你，哪有康棣华体贴入微？你现在是一时的迷恋，等你成亲了就会知道，朕替你安排的这桩婚事有多好了！”
舒怡还想再说什么，德昌帝已经疲倦地挥了挥手：“朕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你出去吧。”
马车上，舒怡就忍不住大哭了一场。身边的丫鬟担心地看着她：“公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擦了擦眼泪，赌气地说：“先不回府了，我们去军营！”
“哪个军营？”
“京城的军营还能是哪个，当然是京郊大营了！”
反正她都已经跟德昌帝承认了自己的心意，就算德昌帝责怪，她也一定要见到柳春深！
很快，车驾就一路驰骋，往军营的方向去。
约莫一个时辰，他们总算来到了所在地。
见到外来车马，看守的将士跑过来厉声问：“什么人！”
婢女随即挑开车帘：“车上的乃是舒怡公主，是今上的妹妹，不得无礼！”
守卫果然客气了起来：“原来是公主，不知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家公主想见柳春深将军，还请通报一声。”
不多时，就有人将他们带了进去，舒怡被人领着去了营帐，柳春深一看到她就眼底亮了亮，示意所有人退下，大步上前眯着眼笑看着她。
“公主怎么来了？”
舒怡哭了一路，这会儿眼睛红红的，她抬眸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还有脸说？”
柳春深这才注意到她像是哭过了，登时心下一紧：“谁欺负你了？”
“除了你还有谁！”舒怡公主握紧拳头一下下捶着他：“当初你说要回军中，我是不是没有阻拦过？我不过是希望，你得空了能去公主府看看我，可你倒好，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了！”
柳春深有些愧疚：“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很想你的。但是军中各种事务缠身，每日都要练兵布阵，我跟他们也不太熟悉，更要多花费时间精力，就耽搁了下来。”
“反正你总有借口。”
舒怡公主的声音仍然失落，柳春深担心地问：“到底怎么了，只是因为怪我才哭的，没有其他事情了？”
她想了想还是说：“我今日跟皇兄坦诚，我已经恢复记忆了。”
“他没有怪你隐瞒？”
“我故意跟他说，是因为受了周溯封王一事的刺激我才恢复的，皇兄没有怀疑。其实我是想要趁此机会，让他允许我和康棣华退婚的。只不过皇兄他不肯答应……”
柳春深顿了顿，见她因此伤心，他就更心疼了。
“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自己跑过去了。”
“我真的不想嫁给别人，哪怕成亲之后再和离，我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