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邑朝她干扁的身子看来一眼,将刚才还担忧的心思压下,不过就是个孩子,何必计较。
李邑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云英看着他上山的背影,以及跟随的护卫,她的心还在怦怦直跳。
想她也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不,自打她第一眼看到这人开始,从开始欠着人家玉佩的愧疚,到现在莫名的举动,云英都要有些看不懂自己了。
她不敢承认的事,那就是她也会有暗恋一个人的时候,真是可笑,她才不会暗恋别人呢。
云英搓了一把脸,将留了二十六年的初吻这么交了出去,心境很奇怪,没有值不值,反而想到刚才那一刻心就跳过不停。
地里,里长云河见云英一个人回来,疑惑的问起贵人的事,云英只说人先回城了,便没有再多说。
看着干得热火朝天的长工,云英也放心了,带着大哥先回去,留下二哥在这儿看着点就成。
他们回去还得做糖豆和糖葫芦,明天得想法子多卖些出去才成了。
这么干了三日,地里的红薯苗扦插了大半,余下小部分有些苗子不够,到时候指不定空置了些土地。
云英想了想,决定种些西瓜去,她没在阳城看到卖西瓜的,左右空着也是空着。
早上云英兄妹挑着重担出门,院里的孙氏,也收拾收拾好后,将女儿留下的早点放入竹篮中,上面用干净的棉布盖住,这就出了门。
今日孙氏穿着一身天蓝色的棉布衣裙,上面还有补丁,但是不显眼,人看着干净整洁,走路也是麻利。
她出村后没有走大路,却是提着篮子走了小路上了山。
这附近的野果已经摘完了,她等会儿回来,也得绕着弯儿走远些才能摘得到。
等酸果的季节一过,女儿怕是不能再做糖葫芦的生意,她得快些帮女儿分忧才成。
习惯的走着这条山道,她来来回回走了这么些时日,尤其想到马上要见到的人,孙氏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意来。
这么走了一个时辰,她在老树下停歇一会儿,眼神却是温柔的看向前头,在那茂林中,有一处竹屋,到了那儿就好。
这么想着,她也不觉得疲惫了,提着竹篮接着往前走,远远地就看到竹屋前停着的一匹黑马,她知道她要等的人已经在竹屋里等着了。
孙氏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走得更快了些,只是才走了几步,她连忙停下了脚步,前头竹屋里传来凄惨的声音。
这声音熟悉,是小钱氏的声音,只是小钱氏不可能知道这儿才对。
孙氏心慌意乱的在大树后躲着,朝那边张望,只见竹屋里走出几个婆子,而小钱氏却是一身是伤的被拖出来甩在了地上。
很快在这些婆子的身后,被人扶着走出来一个身影,孙氏看到这个身影,瞪大了眼睛,眸里全是慌张。
“说吧,为何缠住老爷不放?”
嬷嬷扶着的一位穿着杭绸褙子的美艳妇人开了口,此时有婆子搬来一张交椅,美艳妇人在交椅中坐下。
居高临下的看着脚边跪着的穿着粗布衣裳的小钱氏,她怎么看眼前的妇人,也看不上眼的,哪一点都不及自己。
美艳妇人许是吹了冷风,拿着手帕掩了掩嘴,咳了数声,咳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听着声音的人都觉得难受。
嬷嬷劝着主子先回屋,美艳妇人却是摆手,清瘦苍白的脸上,有些愤怒,指着脚边如同蝼蚁一般的小钱氏,再一次问道:“有多久了?”
小钱氏惊恐的开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可是她被打怕了,她身上全是伤痕,但是这些婆子特别有手段,伤口不外露,却能痛得小钱氏难以忍耐。
“不是你,你又怎知这小竹屋?敢做不敢当,真是脏了我的手。”
美艳妇人许是说的话太多,这又咳了起来,这一次咳得更重了,忽然她呕了一口,众人皆静了声。
美艳妇人惊恐的看着手帕上的血,脸色苍白中有些带青。
旁边的嬷嬷再也不顾主子的固执,强行让婆子一起将妇人扶回了竹屋,一入屋就用一床厚褥子将妇人全身裹住。
这已经快到入夏的季节,她却冷得打哆嗦。
这位美艳的妇人,正是澧阳郡知州吕乐寒的发妻卫氏,卫宝丽,今年才三十四岁,却过得如同老人一般,只因她生下时在娘胎里就落下了病根。
卫氏从小到大就泡在药缸里长大,活到三十几岁已经很是艰难。
被褥一裹,人终于好些了,她伸出干瘦的手抓住身边嬷嬷的手说道:“别把人打死了,将她留下,我恐怕时日无多,赶紧让老爷纳了她冲喜。”
先前道长说了,找个八字与卫氏相合的,以妾室身份入知州府,代她消灾。
真实意味上的消灾,道长并没有明着说,但卫氏是知道的,这个人是代她去送死的,刚才一番拷问,她已经知道了,至少这人八字相合,还是石头村人。
一切都对上了,这女人私下里勾引她丈夫,她嫉妒的要死,但为了能活下去,她还得留她一命,等过了门再报复。
嬷嬷听了主子的话,立即出去传话。
而外头的婆子们还在一巴掌一巴掌的甩在小钱氏的脸上,骂她狐媚,骂她敢勾引老爷是死罪。
人暂且留下,而打得晕头转向的小钱氏,却已经完全无法辩护,她眼泪汪汪的看着这些行凶的人,心头恨得咬牙切齿。
这边躲在树后头的孙氏,却是看了个全,跌跌撞撞的头也不回的往来时路跑,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口气跑回石头村的,手里的竹篮里,早点掉了一路,早已经空了。
她一口气回到院里,东屋里的二儿子听到声响出门来看,孙氏也不及解释,却是冲入了正屋,随即将门关上。
屋里,孙氏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惊惶失助的自己,她苦笑一声,想起那日被二弟媳钱氏掉落入河时,她差一点儿淹死。
女儿将她救了起来,醒来的时候,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二十年后的自己竟然重生了。
这些年,她一个了将儿女拉扯大,装疯卖傻多年,有时候在这绝望的日子里,她自己都要以为自己是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