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巡检闻之一拱手:“有僭了!”
说完,挥手示意,顿时几个官兵四散各处搜寻去了。
不久一个个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只剩下入舱的那位迟迟不见归还。
突然,舱内陡起一声惨叫。
舱外众人闻之一愣,早有两名彪形官兵执刀便入,却被沈三爷手下几个大汉横身执兵挡住了舱门。
韩巡检脸色骤变,对沈万周抱拳说道:“沈三爷可要讲信用呀。”
沈万周适才已答应官兵搜寻,此时也不便出尔反尔,当下胸有成竹地对手下人一挥手示意让路。
几个官兵见状又欲闯门,突然门从里陡地推开了,舱外众人都是一惊。
就见十几个少女儿童一个个双臂倒剪,嘴塞布什踉跄着鱼贯出舱。
最后,跟着的正是那个官兵,他神情委顿,血浴衣襟,手中提着一把滴血的刀,显然在舱底与人拚搏了一番。
见状,船上不由骤起一阵骚乱。
韩巡检一改常态,板着脸吼叫道:“奉当今万岁皇的钦目,凡拐骗押运贩卖人口者杀无赦。”
声未落,两名彪形官兵涌身而上就欲来拿沈万周。
沈三爷岿然未动,两臂一抬,“砰~”地一声两条大汉如触弹簧倏地被抛出丈外重重地落在船板上。
以沈万周的武功如何将这几个官兵放在眼中。
这时,“嗤~嗤~嗤~”声响起,韩巡检叫手下燃起蛇尾焰火来。
霎忽间,一道道蓝光曳着怪啸满空飞舞。陡然间四围水面橹桨之声骤然大作,火烛遍举,映红了水天,凭空许多飞船官艇呐喊摇旗向这里逼来,闹了半天,官兵在四面早有埋伏了。
转瞬间,四舷已纵上许多官兵水勇,叱吼舞兵,与沈方周毛下之人打作了一团。
沈三爷原为提防有变,故尔招集了不少的人,但抵不住源源不绝蜂拥而上的官兵,随着时间的推子,越来越感觉到人手不够用了。
这时,几个官兵呼叫着挥刀扑向玉龙与白泰官。
玉龙一翻青龙剑,片刻就倒下了几个官兵。
而白泰官夺刀在手,大叫一声“呼~”地劈向那正在呼喊指挥手下之人的沈万周。
沈三爷耳听背后刀风破空,疾快撤身一闪让开来刀,抬头一看来者竟是白泰官,不由惊愕万分。
白泰官双睛喷火,刀指沈万周骂道:“想不到那拐骗人口之人,便是你!”
原来,白泰官日间于木渎镇寻觅了半日一无所获,沮丧地走出闹巷,忽见前面围着一群人,各各摇首叹惜,人群中隐隐传出哭泣之声。
拢近一看,见人群中一个老人瘫坐于地黯然伤悲,老泪泣零,喑哑悲声已成呻吟。
许多人不住地劝着······
一问旁人才知老人的外孙于闹市中丢失了。白泰官暗暗惊心,情知必是又被人拐骗了。
没想到自己寻了半天,竟在眼皮之下旧案又发,心中十分地气闷。
他安慰了老人一番,问了他外孙的年貌小名后便又向闹市中去寻。
又寻了半日,仍旧是毫无所获,白泰官又是愧愧又是羞恼,不觉走出木渎镇来到了湖滨。
其时,日色已西,心知今日是没结果了。猛然间,他发现一些慓悍的汉子都纷纷向湖岸边泊着的一条华丽的大楼船聚去。
白泰官心觉有异便偷偷地潜上了船,一直隐身于帆篷之间。
船一开动,舱中之人便纷纷出现在船头上了。
后来,沈万周从舱中走出喝三吆四叫备置酒,白泰官才知道原来船主就是沈万周。
玉龙弹剑作歌之声他凭虚顺风自然听到了,但绝没想到会是玉龙。
等到玉龙才一出现在船上他心中确吃惊不小,再后来“凤尾镖”骤然出现在船上使他更加惊愕,万没料到“凤尾镖”竟是沈万周的女儿……
只是,他一见到被拐骗的少女儿童,心中便燃起了万丈怒火,想到日间那失了外孙的老汉寻死觅活的惨状,自是义愤填膺,恨不得将沈万周劈成两段。
白泰官一刀未中一刀又起,忽觉身旁有动,一凝神,斜刺里剑光一道径向自己腕脉而来。
那白泰官不欲两败俱伤,疾忙撤剑让身缓了攻势。
抬头一看出剑之人正是那“凤尾镖”,猛省到沈万周是她的父亲,不觉心头一震,迟迟钢刀不举。
“凤尾镖”凄然地扫了一眼白泰官,转身护着父亲于乱战的人群之中斩路向船尾而去。
白泰官一阵痴迷,无力去追。
正好两个官兵吼叫着扑了过来,他憬然一震,旋起身来钢刀一扫,转瞬间两个官兵左右化作两截。
白泰官一腔怨毒无处发泄,转身向门自清杀去。
门自清此时已然有些被玉龙迫得手忙脚乱,玉龙自穹窿山得窥秘籍以来,功力日增,原本以为玉玺唾手可得。
怎料到,对手固然年少,功力武技咄咄逼人,不仅急迫间讨不到半丝便宜,而且反觉如此下去大有受制于他人之嫌,又觑到沈三爷等人已然杀出,自问今日凶多吉少,不免自己先慌了神。又看到白泰官恶狠狠地斜刺舞刀而来,如何还有心思恋战?
门自清慌忙向旁一跳,恰巧一个官兵一旁挥刀扫来,却被他欺身一让,右手铁笔正点在官兵章门穴,随之飞起右脚将已被了穴道的官兵僵挺挺地踢起,横空向玉龙迎面飞去。
继而趁对方一分神,两支判官笔风车般左右拨摆,于刀光剑影中上下踯跳仓皇夺路而去。
这时船上一片火光,人影翻跃,刀飞剑舞,叱吼之声与刀兵交击之声交织一处震耳欲聋。
沈万周手下之人固然个个身手不凡,但终是寡不敌众,遏止不住如潮似水一旁从四舷纵身而上的官兵水勇,而且看到沈三爷等人已夺下了一条飞艇于水上闯杀而逃。
这才叫树倒猢狲散!
早有那武艺高强的便飞身下船夺官兵的小艇而走,有的水性好的索性一猛子扎入水中潜水而走。
如此以来,大船上已是官兵的天下,只余下几个没能脱身的好武斗狠之士被围在中间,其势已是强弩之末了。
白泰官与玉龙情知此时再不脱身往后便更难缠了,于是二人交视一眼,并肩挥刀舞剑杀到了船边。
突然,白泰官一愣。
他发现一个小童战兢地抱着船尾,望着船上的刀光血影发着愣。白泰官怦然心动,心知定是被拐的小童,绳索虽已被解,只是这船上一片混乱,难免小童不出差错。
他陡地想起了日间那老儿所述,便飞身掠去,口中叫道:“是石头吗?”
那小童虽然有些惊惶,但一听呼唤,竟似遇到了亲人一般咧嘴笑了起来。
白泰官一喜心知是那老儿的外孙,不虞这小童如此大胆敢于乱杀之中左右奔走,又见小童敦实虎气不由越发喜欢。
他一下抱起石头,左右飞脚踢翻逼上来的官兵掠身纵到船边,只见下面玉龙已跳到一只官兵的飞艇之上,将船上的几个官兵尽行踢落水中。
白泰官抱着石头纵身一跃正落在船上,玉龙作个手势,然后归剑入匣操起橹一阵狂摇,白泰官则放下石头,挥刀将几个跃上船来的官兵水勇砍落水中。
这时四周的几只官兵飞艇纷纷逼拢过来,摇烛呐喊着,羽箭蝗蜂般地飞啸齐射而来。白泰官脱下身上的衣服右手拎着迎风一舞,恰似张起一只黑大的盾牌将自己与玉龙护住。
而那石头却已遵照白泰官的嘱咐,伏身蜷缩在两块大木板之间。
白泰官右手挥衣,左手却拾起地上的箭向对方掷投过去,却是力过弓弩,霎时身后那几条官艇上几个弓箭手应箭而仆。
这一下,吓得弓箭手们纷纷趋避,箭弩攻势缓了许多,那小童石头不由探头探脑地拍手喊妙。
突然,小童石头冒着箭矢跑了过来,白泰官与玉龙均是一愣。
只见石头向船头处一指,二人不由大吃一惊,只见一只大型官船正从上面疾驶撞来,火烛照耀下那船头上的钢铁闪闪烁烁。
玉龙心知这等船头包了铁的战船是专用来撞击敌船的铁甲船,速度疾迅。
他慌忙调整舵橹,却为时已晚了,只听震天动地一声巨响水浪滔天碎板四飞,小船刹那间被铁甲船撞了个粉碎。
二郎最喜走太湖,烟波三千做钓徒;夜来输去两千贯,一早便起当衣服。
伴着歌声,一叶小舟在万顷寒波中荡漾而行。
夜色朦胧,雾气渐浓,小舟轻轻划水穿雾向那隐隐现形的小孤岛驶去。
近泊孤岛,一个汉子哼着小调跳下小舟,将船缆拴在了一块大石上之后又跳回船中,不一刻,他端着一个沉重的器皿下了船一步步地向岛上走来。
那器皿中所盛的东西分明炙烫,滋滋地直冒白气,那汉子走了数十步便于一块巨石下止住,放稳那器皿后,于石下掘起土来。不久一个坑挖成了,那汉子得意地哼着小调抱起器皿将其中所盛之物哗哗啦啦地倒在坑中,落坑之物叮叮咚咚相撞发出悦耳清声,显然是金属物品。
那汉子将土坑掩埋好,这才长身擦了一把满脸的热汗,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两臂乍举未落,陡觉腋下期门穴被击一地。
一阵酸麻,继而头晕目眩,未及出声全身一软,迎风仆到于黑暗中巨石后跃出一人,低低叹声:“惭愧。”便动手剥下了地上躺着的那汉子的外衣套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将石边那最先退下的长衫穿在了那汉子的身上。
轻声嘟囔了一句:“有僭了。”
言罢,转身向那小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