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汇隆皱了皱眉,见那酒保还在唤着昏睡的二牛,便没好气地说道:“嗨~别叫了!他已然被人点了昏睡穴,过几个时辰自会醒的。”
说着,摆手示意让人抬走了二牛,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空荡荡地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丘汇隆回身便问酒保:“你可看清了?”
酒保说道:“没错,那玉坠上分明镌着‘圆明居士’四个字呢!”
大庄主丘汇隆闻之沉吟起来。
这时,一个小厮风风火火地跑来票报:“不好啦,大庄主快去看看吧,打起来了。”
丘汇隆一惊,问道:“啊?说清楚!谁与谁打起来了?”
“还有谁?就是那个金鱼眼的矮子与二庄主哇。”
“啊!”大庄主丘汇隆心叫不好,连忙转身下楼。
今日,张奎上门却似铁了心要寻衅挑事儿,二庄主丘汇丰生性暴躁,如何受得了张奎阴一句阳一句的调侃挖苦?
大庄主才走,他便按捺不住了,当即要与张奎在武学上较一高低。
这菊花会往日的规矩,都是等到最后,才轮到各人展现武技,切磋功夫的时候。
今年可好,菊尚未赏,酒尚未尽,就动起武来了。
众人本来已觉今年“菊花会”不但来人稀少,而且杀机四伏,早已惴惴不安,这下更觉索然无趣,有的上前劝解,有的巡视观望,有的紧扣暗器,相互防备。
正慌乱之际,有人叫道:“大庄主~哎呀!您可算来了。”
众人抬头放目,就见那丘汇隆一面跑,一面叫着:“都不要动手!”
人们这才平静了一些。
大庄主才上堂,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二庄主一番:“二弟!你也忒不懂礼数了!今日众人相聚,就应以大义为重,如何只是讲打?却不冷了众人的心?”
这话明着是训弟,实着是在说那张奎。
那大庄主又对众人施礼道:“眷内发生点小事,耽误了大家兴会,心中实是不安,诸位请安座吧。”说完转身对张奎拱拱手,“张兄如何这么大火气,二弟莽撞,万望见谅。”
言谈之间,语气甚是冷淡。
张奎无奈,不好拂众人意,只好也落了座。
二庄主心情不爽,便告饶第三件奇闻实实想不出来,众人知他已乱方寸,也就作罢。
虽然,酒令再行,但人人心事重重,席间气氛清凄凄的。
轮到“一枝梅”赵守信时,他掣筹一看却是一句唐诗:“竹管清且哀,一曲倾一杯。”
下注:掣此签者,饮过后应弹一曲。
众人正自愁郁,正好欲借琴歌排遣排遣,不由叫起好来。
“一枝花”赵守信饮过酒后,身旁取过琵琶,调了调弦,试了三两声,不觉抚琶作叹:“可惜‘金笛童子’今日不在。”
他望了吕公子一眼,说道:“还烦吕公子与我配器了。”
那吕公子也苦于郁闷,当下卸了琴帙,二人弹唱起来。
众人闻听,正是宋人晏同叔的《蝶恋花》。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模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笼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这虽是闺怨之词,但是席中的人听了,恰恰隐中心事,越发忧心愁苦,竟没一个发声。
沉默了一阵,张奎叹道:“红巾揾泪,儿女情长,终不是英雄气概。夏老弟,你不妨弹铗为大家助助兴,也让众人识识我们北方的人物。”
众人闻听,这才注意到张奎身旁的那位一直不摘青笠垂首低眉的沉默人。
此人一直悄然无声,适才发生了许多的事,他竟没丝毫反应,以致众人忘了他的存在。此人如此沉默,不露首,不露尾,却甚是怪道。
座中最为奇愕的,自然是大庄主丘汇隆,他斟了一杯酒走了过去:“只顾饮酒,倒忘了请教这位英雄尊姓大名了。
”那人头也不抬,接过酒杯,低声回答:“在下夏林生。”
此语虽低,却中气充沛,震得众人耳根发痒。
众人一怔,然却没有一人识得这夏林生,不免各自狐疑猜测起来。
丘汇隆知道此人内功非浅,但却不知所自,心里越发惊疑了。
于是,说道:“既然夏先生身怀绝技,不妨让我辈开开眼界。”
那人闻声低低笑了下,猛然掀去头上的青笠,抬起头来。
众人见了,不禁愕然失声。
此人一直青笠低压,垂首向身,看不清面目,众人只当是个四五十岁的人,不想竟是一个少年,眉清目秀,宛似天神,十分英俊。
这夏公子“仓啷~”一声掣出身上的长剑,青光森森,寒气凝碧,众人认得是把宝剑。
少年正襟危坐,弹剑慷慨作歌:“丈夫自惭立世间,仗剑江湖不思还。寒水千里寻旧骨,金风飘菊洒堂前。”
果然是慷慨激昂,气势悲烈,剑鸣歌声中,隐隐金戈铁马,铿锵金石掷地。使人闻之血脉贵张,直欲起身舞剑,放歌长啸。众人闻听,纷纷赞美不已。
大庄主闻罢兀自鼓掌叫好赞道:“果然不似南方水软丝竹,真正金石北声,使人闻听,耳明心焕,发扬蹈厉。”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对此人更加莫测高深了。
那张奎听了,一旁努努金鱼眼,怪声怪气地说道:“既然大庄主如此赏识,夏老弟,你不妨将囊中的礼物献与大庄主吧?”
众人闻听十分惊奇,目光都钉在那少年的革囊上。
丘汇隆听了,也自十分诧异,向夏林生打趣问道:“夏公子囊中究竟是什么宝物?不如让大家再增长增长见识。”
那少年有些踌躇:“也不是什么珍宝,只怕吓了众位。”
那“活张飞”有些焦躁道:“公子不要卖关子,只管打开好了。”
见少年还在迟疑,大庄主笑了:“果然十分厉害吗?这在座诸人都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公子只管打开好了。”
夏林生见众人纷纷催促,轻轻一笑:“既然诸位定要看,我就此为佛开光吧!”
说着一抖包囊,忽地囊口洞开,从里蓦地飞出二团黑影,轱辘辘地滚在桌上。
众人大惊失色,原是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头。
细一辨认,却认出正是三庄主丘汇德及韩天雕的首级。
这一下,出乎众人所料,席间顿时大乱起来。
那少年早已竖目喷火,手中长剑一指丘家二兄弟骂道:“姓丘的!在下夏林生乃是陈浩大侠的关门弟子,今日千里而来,为的就是来报杀师之仇的。”
“死鱼拐”张奎早已踢翻桌席,右掌一翻,厉声叫道:“还你丘家‘龙蛇镖’!”
一道飞光直奔丘汇隆咽喉。
丘汇隆早已暗中戒备,对自家暗器十分熟悉,略微偏身让过,展目一认,绰在手中。
张奎随即再翻左掌,手中铁鸳鸯又奔丘汇隆下腹,丘汇隆也不怠慢。
回手一抖,刚接到的“龙蛇镖”倏然飞了回去,“啪~”地一声,正将铁鸳鸯中途打落。
夏林生一挽长剑,正欲奔丘汇隆而去。
猛然丘汇丰一扬手,“飕飕飕”三支“龙蛇镖”分上中下三路飞打过来。
众人一惊,知道这丘家独传“龙蛇镖”巨毒无伦,倘若这少年中了一镖,便有性命之虞。
说时迟,那时快,夏林生闻风一旋,回手一个“醉搅乾坤”剑花一挽龙绞蛇翻,剑光中,“当~当~当~”三支毒镖都被震落在地。
众人一见如此身手,不由叫起好来。
突然,身后杀声陡起。
众人一惊,回头望去,却是“小友堂主”与“一枝梅”动起手来了。
这时,四处杀出许多庄丁来。
那吕公子正欲厮杀,猛然路瞻民扯住了他,耳语道:“公子不要莽撞,日色不早了,不要误了大事。”
吕公子猛然有所悟,二人携手杀了出去。
那“刘皇叔”见状也硬扯着二位兄弟要走,但那“活张飞”却气得哇哇乱叫,于“三丘堂”上放起火来。
“玉关公”虽不作声,却掌风飒飒,直扑众庄丁。
此时,那吕丘早已追着“一枝花”下坡去了。
门自清见庄丁不分清红皂白,只顾乱杀,不由也十分气恼。
两支判官笔神出鬼没,一面连施杀手,一面叫道:“好哇!好哇!一个个的都欺负到门爷头上来了。”
那张奎与夏林生紧追着丘氏二兄弟不舍,四人从坡上杀到坡下,从院落杀到内宅。
这张奎使的是达摩杖,端得凶猛异常,不待对方喘息,当头一记“蒙头鸳鸯”直劈过去。
丘汇隆也是迅变敏捷,侧身云剑格住拐头,顺势欺身猱进,剑锋一翻竟点张奎的腕子而来。
张奎闻声疾抽右空,手中达魔杖倏忽生风,一招“开门见山”纯以刚风荡开来剑,接着不等对方喘息,身微左进。
杖风一变,由左方再劈。
丘汇隆闻风疾闪,不料对方达魔枝风声乍变,从中路一钩,险些钩住自己的腰。
才让过,那杖又似猛龙出洞,强劲地撞过来。
丘汇隆无奈一个“黄鹤倒旋”反身跃出丈外,一时又惊又急,吓出一身冷汗来。
适才张奎那招杖法,叫“玉女采桑”乃是达魔杖一百单八式中的绝手,劈不着就钩,钩不着即撞,一招三攻,势猛迫人,饶是丘汇隆这样的好手,也差点吃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