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琴听了说道:“越是有本领的人越不肯轻易暴露,像我们的行动却未免太认真了一些。”
朱大常在龙驹上接着说道:“恐怕他老人家不肯出来多事,否则若得他同去,四空上人不足惧了。”
云三娘道:“他当然不高兴出来的。不然你们的余师叔早已请他同行了。”
玉琴道:“现在有了吾师与余师叔,合我们四人之力,难道天王寺还破不成么?我也不信了!不过袁彪夫妇远在关外,不及邀他们同来,若邀他们,他们倒很高兴的。”
朱大常道:“小鸾的镖果然精妙,智能被她发中一镖,足寒淫僧之胆,我想师妹的眼功和手法也是很好的。
以前在荒江,雪天出猎,有一鹰盘旋天空,我发一箭没有射着,却被师妹射中了。我很佩服,所以师妹何以不也练习一种暗器试试?”
玉琴道:“我素来不喜欢以暗器胜人的,大家须放出真功夫来,决一胜负,也教人家输了也佩服。何必要乞灵于暗箭伤人呢?”
云三娘听了点点头道:“玉琴之言是也,现在我们闲话少说。余师兄既已于昨天动身到张家口去,我意以为我们不必在京师耽搁,也就快快赶上去罢。”
朱大常道:“师父说话不错,我们也没有事要耽搁,目的在天王寺,那么一同追赶余师叔去为是。”
玉琴亦无异议,人就此向张家口登程进发。
朱大常、玉琴二人更是心急非凡,屡屡加鞭。
这一天,几人到了张家口,正近炎夏,天气很热,三人投下一家客店住宿。
黄昏时趁早用过晚饭,一齐坐在庭中纳凉,瞧那萤火隐现于树间,微风送凉很是悠闲。
玉琴说道:“我们已到了目的地,可是不知余师叔住在那里,令人好不焦急。”
云三娘道:“你不要性急,明天白昼,我可出去访问他。好在他这个人自有一种怪模样,问得出的,无须多虑。”
朱大常仰首望着天上的明星说道:“一个人的行踪真是说不定,自己也不由自主的。
初时,我本想上昆仑山去,后来中途遇见乐山乐水二师弟,始知一明禅师不在山上。
我遂折回至临城访寻贾三春,凑巧他又赴杭州去了。在贾家,我一连住了好多天,有小神童瞿英和贾三春的小女儿芳辰伴着我消遣长日,也不寂寞。
后得贾三春家信,知他将在杭避暑,我就动身想到杭州去一游西湖,不料中途出了这个岔儿,幸有师妹和我师前来相救。
此番忽又自南而北,重至张家口,岂非萍踪无定么?”
云三娘道:“天下事本来如此,世人虽欲巧为,天已早定,不然我又怎样会和你们遇合呢?”
玉琴道:“不错,我们此番北来,途中却又遇见李天豪夫妇,得知龙骤寨大略情形,省得我们去走一遭了。”
三人正在谈话间,忽听外面有人匆匆跑入,高声喊道:“掌柜的,快到太白楼去瞧热闹啊!奇人奇事不可不看。”
接着掌柜的答道:“顺风耳,你且稍待,我还有一笔帐记了就来。”
那人又喊道:“记什么帐,快看要紧,不要错过了时候。”
三人闻言忍不住一齐走出来,见有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披着一件布衫,敞胸赤足,手中挥着芭蕉扇,正在催柜台里的店主。
这时掌柜的已除下眼镜,走出来说道:“走!走!走!”
朱大常连忙止住他们道:“请教有什么热闹可瞧,可值得一观?”
那汉子自瞪着眼说道:“你们倘也要瞧热闹的,快跟我去,我没有功夫多说话啦!”
说罢,回身便往门外跑去。
店主人对他们带笑说道:“这人姓曹,是本地的小热昏,专在街头巷口讲新奇见闻的,所以别号顺风耳。他教我去瞧热闹,一定大有可观,客人们请一同去可好?”
朱大常、玉琴、云三娘遂跟着店主人一齐向前边大街上跑去。
见那汉子在前面距相二十多步,时时掉转头来喊道:“你们快快走啊!”
三人本可放出飞行功夫来一蹴而就,但是他们不欲轻露行藏,动人惊疑,所以仍随着店主走路。
店主是个大胖子,早走得气喘不止。跑到市街稍将近处,见那汉子立在一家酒楼门前,大声喊道:“在这里,你们自己上来罢。”
说着话,竟然是走逃去了。
云三娘、玉琴、朱大常随着店主人走到那酒楼之下,见招牌上写着“太白楼”三字。
楼上人声鼎沸,楼下也挤满着许多人,东一堆、西一簇的,不知在那里讲些什么。
三人也不顾店主蹒跚了,径自走上楼头,见沿街一大间楼上排列着不少人,好似砌着一垛人墙头,那个汉子不知挤到哪里去了。
只听得里面喊一声:“请啊!”
声震屋瓦,众人又大笑起来。
云三娘和玉琴急欲瞧个究竟,将玉臂向两边一摆,众人即闪出一个空隙地来,让他们挤入人丛。
店主人却挤不进,只得立起脚尖,伸长脖子向里观望。
有几个轻薄的少年一见二人花容月貌,如江东二乔,清艳绝伦,嘴里便叽咕着说道:“咦~哪里走来两位姑娘,生得好不美丽!我们看了醉汉胡闹,又有仙女降凡,供我们欣赏了。”
又有人说道:“不知这两位姑娘有没有丈夫家的,不然我倒要来做个大媒,包管人家快活的。”
朱大常跟手挤进,立在玉琴背后怒目而视,众人才不敢多言了。
三人遂向里面瞧去,只见东边一个酒座上有一个乞丐模样的汉子,箕踞而坐。
那丐穿着一身敝旧穿破的夏布衫裤,赤着双脚,瘦长的面孔,目光炯炯,正是他们要找寻的飞云神龙余观海了。
桌上堆叠着数十个空酒壶,右手正拿着他的铁钵,向他左手托着的大酒瓮里舀起一满钵酒来,张开了嘴,汩都都地喝下肚去,将空体向对面座上的人一照道:“请啊~请啊~俺若喝不过你,非为人也。”
三人又向西首座上一看,见坐着一个矮冬瓜,身躯短小。
蜡黄的面色,两个眼珠滴溜溜地尽转,脚上踏着草鞋,脚里缩着一条黄金带,灿灿地发出光来,不是闻天声还有谁呢?
在那闻天声面前的桌上,也摆满了许多空酒壶。
他双手捧着一个酒瓮,见余观海又喝了一钵酒,便说道:“很好,我也来一个!”
遂掇起那酒瓮,将口凑到瓮边喝了好一刻,方把酒瓮放下说道:“小二哥,快快再取一瓮来,这里告馨了。”
店小二没有回答时,闻天声将酒瓮一摔两半,在他身后有好几个都碰碎了。
余观海同时也拈起两个酒壶,随手一捻,变成了一片烂锡,向梁上一飞,两片锡便插在梁上了。
将手拍着桌子喝道:“店家,你们又不是聋子,为什么不添酒来?等到我们喝得兴尽,决不少欠你们一文银子。不要触恼了我的性子,把你们的太白楼也拆掉啊!快快把酒添来!”
一边说一边又将铁钵舀着酒尽吃。
闻天声见无酒可吃,不由愤怒,冷笑一声对余观海说道:“你这个玩意儿也很不错,我也来玩玩。”
于是,他将桌上的酒壶也拈了两个,将手一捻,变成一长条烂锡,信手向梁上飞去,整整齐齐插在余观海的左边。
余观海哈哈大笑,又拈起两个酒壶,飞上去插住。
闻天声也接着如法泡制,两个人你飞我插,顿时梁上插满了扁的长的酒壶锡,瞧得众人呆了。
朱大常侧转脸凑在玉琴耳边说道:“原来是他们两个酒大王碰上了头,闹出这个趣剧来。我瞧他们两人,各有些负气好胜的样子,所以如此闹酒。倘若尽管再闹下去,这家太白楼真要被他们拆倒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们何不上前打个招呼,劝住他们呢?”
玉琴微笑道:“我们且作壁上观,看他们闹到何时去,落得好看。”
云三娘听他们讲话,也凑过来说道:“原来是余师兄在此闹酒,但不知那个矮冬瓜又是何人。瞧他神情,也是一个草莽游侠吧。他的酒量可观,大概还在余师兄之上。你们可认得他么?”
玉琴道:“认识的。他确乎是个隐侠者流,飘忽无定,不露姓名。以前在山东道上黑店诛盗,他帮着我们动手的。我父亲的仇人下落,也是他告诉出来的。他姓闻名天声,他的来历却不详细,他也不肯说的。”
云三娘闻听点了点头,并未在意。
此时,大家忽然喊道:“让开些!”
只见两个店役,扛着一大瓮陈酒来放在正中,对二人说道:“客官请鉴谅,小店里的酒已完,只有此一瓮陈酒了,并不是不肯出卖,尚望二位客官分喝一下罢。”
余观海击着桌子喝道:“不能!不能!你们开了酒店,能回人家没有酒买的么?真是笑话,休要诓骗人家,快些再拿一往来。”
闻天声见他们正在交涉,他却不声不响地走过去,抱起那酒瓮说道:“我要先喝了。”
余观海早已一个箭步跳到闻天声身边,说道:“且慢!喝要大家喝,没有你喝我不喝之理。”
闻天声怪笑一声道:“你要喝也好,但是店里只送一瓮酒来,我的酒量未足,被你喝了我要不够的。”
余观海道:“也罢,我们来赌赛一下,谁胜了谁喝。”
闻天声道:“好好,请问怎样赌赛?”